太陽還未升到,抬頭就能看見的地方,天色朦朦朧朧。
一場清晨的驟雨,洗得檻下的梧桐碧綠如翠、泥牆邊的梨花雪白簇新。
龍翔歷八百三十年,春,
隴右涼州,雲軒城,自古形成,屬非親勿居之處。
城東一座簡樸的青瓦小院,在院門處一棵銀杏樹,長得枝繁葉茂。
在樹下正有一個少年在做鍛鍊。他僅著長褲,露出上身古銅色的面板。身材筆挺,肌肉有規律的運動,他做的是最標準的俯臥撐。
只是在左頸動脈的位置,有一個猙獰的傷口,成橢圓形,小兒手掌大小,粉色的嫩肉,可以看得出是新傷。
此時少年身上逐漸滲出細密的汗水,看得出他做的非常標準,非常認真,雙眼堅韌冷靜。
迎著旭日的金色陽光,讓他的身上好像罩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緊實肌肉隨著他的身體起伏,有一種健壯的律動之美。
“哥哥,你每天清晨,都這樣鍛鍊這麼長時間,不感覺無聊嗎?……”
一個稚嫩的童音,從樹下傳來。
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兒。女孩的五官稍顯稚嫩,膚色冷白,體型偏瘦弱,稱得上清純可人。
她光是這樣站在暗淡朦朧的樹下,都彷彿讓院子周圍都明亮了幾分,和這個髒兮兮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此時,女孩正站在銀杏樹下,一隻手放在嘴裡不停的吮吸著。
歪著腦袋,天真無邪的看著正在鍛鍊的少年。
少年卻不說話,繼續著自己的鍛鍊,一起一伏,一絲不苟。
這時小女孩也感覺到有些無聊,忍不住用腳上,有些破舊的繡花鞋,踢了一下小石子,嘴裡嘟嘟囔囔的抱怨道:
“哥,我不想在這破地方住了,咱們搬家好不好?還有,那嫂子……”
說到這裡,小女孩猛的哆嗦了一下,住口不向下說了,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眼中閃過一絲慌張。
“在沒人的時候不用叫我哥!……”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那正在鍛鍊的少年已經站起了身子,這才看清少年丰神俊朗,稜角分明,雙眼炯炯有神,五官挺拔立體。
在原地蹦了兩下,擴胸舒展了一下,今天他的鍛鍊就算結束了。
“我知道了,哥!……”
小女孩兒的雙眼中,猛地閃過一絲紅色的狠厲光芒,將雙眼的眼白迅速潤染。
但和少年冷漠如狼的眼神碰觸的時候,眼中的血色又轉瞬即逝,恢復了原先前天真無邪的樣子。
“楚長尋,楚長尋。……”
就在少年剛想再說什麼的時候,院門外傳來了一聲聲刺耳的喊聲,緊接著院門被拍的山響。
少年聽到就是微微一皺眉,如黑曜石的瞳孔中,閃爍著凌然的英銳之氣。
還沒等他來得及其他的動作,院門已經被撞開,走進來一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
這傢伙二十來歲,歪眉斜眼,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嘴裡還叼著一根草梗,也不用正眼看人。
斜著眼看向楚長尋和樹下的那個小女孩。
“吆,你們兩個都在呀。怎麼樣?楚長尋,嫂子的病好點兒沒有?我可有日子沒見嫂子了,說的也是,自從黃公子的事之後,就再沒見過了!……”
來人嘴裡說個不停。
這個被喚做楚長尋的少年,目光平靜如水,沒有任何的起伏。
這進別人家的門,還沒說有什麼事,就問人家的俊俏老婆,這不是無賴是什麼?
而那小女孩現在表現的,卻像很害怕一般,怯生生的挪了兩步,躲到了楚長尋的身後,只露出一雙好看的杏核眼。
偷看著門外剛進來的這個無賴。
只是她那紅紅的嘴唇,卻似要滴出血來。
這個無賴,楚長尋認識,心裡也是暗歎了一句,在哪個世界都少不了這種人。
在自己先前的世界,這種人叫街溜子。
打瞎子,罵啞巴,扒老太太褲衩子。每日無所事事,胡混度日。
沒錯,楚長尋是一個穿越者,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有整整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他了解到,這是一個危險的世界,這是一個純純的高武世界。這是一個武者橫行的世界。
而眼前這個無賴,根本就連一品武者也不是。
但這無賴在楚長尋租了他的房子後,開始有空就來串門。
今天這大早晨的就過來了,這無賴糾纏楚長尋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楚長尋的娘子,長得貌美如花。
“何事!……”
楚長尋面色冰冷,看著對面這個叫癟三的無賴,
這癟三是上面人對他的稱呼,下面的人看到他,那些老弱的尊稱他一聲三爺,就能讓這小子高興半天。
“你怎麼總是這樣啊?大家都是住在一條街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鄉里。見面總要客氣,客氣,……”
癟三兒嬉笑著走過來,滿臉的痞氣,但是看到楚長尋神情冷峻而孤傲,也忍不住心裡打了個突。
這楚長尋先前的時候軟弱可欺,自己在街上見到他的娘子美貌,調戲了兩句,他也是匆匆的躲避。
沒想到從一個月前,這楚長尋就好像變了人一般,對自己也是強硬無比。
這小子,什麼時候自己一定要找幾個兄弟,破費一頓酒肉,教訓他一次。
有了這主意,癟三的嘴角,不由溢位一絲冷笑,眸底也染上一層寒光。
“沒什麼事,我是來收房子的租金。這個月給你漲了一百個大錢。先前是1500大錢。從這個月開始,每個月你要給1600個大錢了,現在掏錢吧!……”
大錢是龍隱王朝的貨幣,最底層的貨幣,上面還有金豆和金餅,
一金餅等於十金豆,等於1萬大錢。
楚長尋聽到他漲房租,眉頭就是一挑,看來這小子得寸進尺,終究是留不得了,心裡暗自生出了殺機,
說實話,在這龍隱王朝,殺人並不是什麼大事,這個王朝連年征戰,萬族林立。
上面雖然有王朝的王軍鎮壓,但地下各方豪強之間,因為各自圈養江湖上的武者,爭名奪利,巧取豪奪的事情時有發生。
就連他這所在的雲軒城,也不能避免。
楚長尋神態平靜,略略抬眼之下,黑曜石般明亮的雙瞳,透射出來比星辰還要璀璨的光芒。
從腰裡掏出一個錢袋,數出了一個金豆,600大錢,遞給了癟三。
這癟三微微一愣,沒有想到,楚長尋居然這麼痛快就將錢交了,本來還以為自己給他漲了房租,這傢伙還要和自己理論一番,
有些出乎意料。
這下癟三也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嘴裡胡亂嘟囔兩句,向前面屋子飄了兩眼,終究不好太過分,扭頭悻悻的離開。
在他身後,楚長尋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臉上露出陰沉之色。
這時候身邊,突然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
“哥,要不要我去將他殺了?我已經三天沒有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