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風奇奇做了個夢。
夢裡的她蹲在綠色草坪上, 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暖暖地拂過她的身體，揚起她白色的裙角。
她盯著裙角, 心想：這麼白的顏色，不小心弄點汙跡在上面, 多顯眼呀。
有人似乎在喊她, 但她卻不想應，那些鑽進耳朵裡的聲音讓她厭煩，她忍住想要撕碎白裙的強烈想法，抬頭望向某個地方, 心裡湧出濃濃的期待。
在期待什麼呢。
那裡明明什麼也沒有。
漸漸的，寒意從身體內部傳出，她用手臂環繞住自己，似乎這個動作可以讓自己的身體溫暖起來。
同時，又能按捺住腹中傳來的飢餓。
是的。
她好餓啊。
眼前的畫面突然消失, 再抬手時, 屬於人類的柔軟面板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瑩潤白骨, 身上的白裙也不見了。
來偷她的骨頭！
忍忍就好了，忍過去就不餓了。
看到無恥小偷因為她的話停下並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時，風奇奇悄悄在心裡給自己比了個“耶”。
所以，得先從氣勢上壓住對方，讓小偷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家裡進小偷了！
心裡有個聲音：一旦動了，他會死。
？？？
是那兩塊他順走的骨頭！
好哇。
一秒後，她反應過來：
她煩躁地想。
風奇奇直接讓兩塊小骨頭滾到床底下——床太高了，它們蹦不上來，她也不能跳下去，這樣營造的氣氛就沒了！
現在是第三步，她在考慮該怎麼做。
不行。
她有一截腕骨和腿骨不見了。
再然後，好像真的就不餓了。
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對勁。
下一秒，他看到小白骨站了起來。
風奇奇迅速召喚自己的骨頭。
會傷到人類的。
口袋鼓盪起來。
她仔細地看著。
說不定反而還會讓小偷把她全部打包帶走。
先讓被偷的骨頭回來。
她抬起手又放下, 因為用力壓抑那股暴戾情緒, 雪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透出青色柔弱的血管。
哪個魂淡偷了我的骨頭！
憤怒的情緒從她的大腦擴散, 然後風奇奇就氣醒了, 居然真的有個陌生人在房間。
神探手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肯定蒼白如紙，他的身體幾乎是控制不住地抖了起來，冷汗從背後狂湧，轉眼就將他後背的衣服打溼。
他僵直地轉動眼珠往下，看到兩塊小骨頭從口袋裡蹦了出去。
覷了眼一動不動的小偷，風奇奇暗自驚喜，小偷真的被自己嚇到了。
在他眼中，坐在床上朝他咧嘴笑的白骨，散發出來的氣息彷彿一頭甦醒的巨龍，沉甸甸地壓迫住他的心臟，儘管只是一瞬，可那股氣息太過可怕和危險，以至於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身體一動不動，不敢有絲毫異狀。
做夢夢到自己的骨頭被偷，醒來就真的碰到有人偷她骨頭，如果她沒有及時醒過來，那她的骨頭不就沒了？！
一想到這個可怕後果，風奇奇前所未有地生氣了。
神探手心中一顫，緊張得頭皮都發麻起來。
她故作高深地將手背在身後，正斟酌說什麼才能更加深自己的氣勢。
那就尷尬了。
很好。
得一股作氣把他嚇跑！
“哼！”
小偷動了。
接下來是第二步。
恐怖飢餓感彷彿刻在骨髓裡, 不斷地朝她散發出需要進食的訊號，讓她的情緒開始暴躁，眼中所見到的畫面加劇她想要破壞撕裂的渴望。
她坐起來的時候還特別冷靜地分析了下：
小偷看起來人高馬大，體格健碩，看起來不比陸也差，現在陸也不在，自己只是三十厘米高的小白骨精，和對方打起來，肯定不是對手。
撲通一聲。
他、他跪下了。
風奇奇：“！！？”
她被小偷的動作唬得往後退兩步，又硬生生止住——往後退不符合她現在營造的氛圍。
“大佬，我錯了，是我一時糊塗，不該拿您的骨頭，您大人有大諒，原諒我的無禮，回去後我一定給您燒香拜佛！”
神探手冷汗狂滴，那具白骨身上透出的危險感已經散去，但他不敢拿自己的小命賭，他還不想死。
風奇奇：？？？
小偷膽子也太小了吧。
居然被她嚇成這樣。
就這膽還敢當小偷？
風奇奇不想得意的，但是……真的忍不住啊。
這下，小白骨不打算輕易把他嚇走了。
不能因為小偷認錯認得快，就不追究了。
她的骨頭可是差點被偷走！
她記仇的。
“把偷的東西拿出來。”風奇奇看不出小偷偷了哪些東西，但對方連她的骨頭都偷，陸也的東西他肯定也偷了。
“沒有沒有。”神探手現在暫時沒空去思考這具小白骨乃何方神聖，先保住小命再說，他慌忙解釋，“我是a級進化人類，經常組隊去荒外獵殺異種，有積分的，絕對不會偷東西。”
風奇奇：呵。
我信你個鬼。
似乎也知道自己這個解釋太假，神探手憋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連忙把懷裡的東西拿出來：“我之前住在這間房，在洗手間地板下放了一個收藏品，我想著取出來就走，然後看到您的骨頭太漂亮了，一下子沒忍住，那個手不聽我的使喚，就……就拿了。”
他努力讓自己臉上每一分表情和肌肉都透出真誠，表示自己絕對沒有撒謊。
他說的全是真話，除了最後那點稍稍改了下，由主動變成被動，由“偷”變成“拿”——都是手惹的禍，他主觀意願是不想拿的！
一句“您的骨頭太漂亮了”成功讓小白骨的注意力跑偏。
誇她好看耶。
被偷的憤怒一下子淡去不少。
好在她及時想起重點，去看小偷手中的東西。
呃，不認識。
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麼。
“真的是你自己的？”
“千真萬確。”神探手忙點頭，“您可以透過資訊查詢處查詢，就可以知道我之前確實住1022，絕對沒有撒謊。”
風奇奇還是覺得不對勁。
她反應過來其中的邏輯：“既然是你自己的，你正大光明來拿不就行了，幹嘛鬼鬼祟祟偷溜進來。”
還趁陸也不在的時候。
就是小偷！
神探手又看了眼小白骨，發現它好像並不知道他手裡拿的是什麼，而且雖然它很危險，但似乎很多東西都不懂，心思電轉，到底惜命，老老實實道：“這是我當初千辛萬苦差點被異種吃掉才幸運得到的寶貝，擔心被發現會有人來搶，您也知道，要是被搶了，卻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被搶，就算裁決司來了也沒用……所以我才想偷偷拿走。”
哦。
意思就是——害怕這黑乎乎的東西被陸也知道，陸也會搶，於是才選擇撬門偷溜進來。
風奇奇心想，先不說陸也不是那種會搶別人東西的人類，就這玩意兒，他能看上？
不過也不一定。
難不成真是什麼好東西？
“把東西留下，你可以走了。”管它是什麼，得讓小偷付出他偷溜進來並企圖偷走她的代價。
神探手鬆了口氣，寶貝可以再找，命只有一條，他乖乖把手中的東西放地上，起身，面對小白骨後退——不敢轉身啊，萬一轉了，對方動手，他可就一點反擊力都沒了。
就這樣神探手一路退到門口。
即將開啟大門時，門開了。
神探手對上一雙冷漠冰封的雙眸。
不好。
下一秒，他的脖子被卡住，陸也五指成拳，重重擊向神探手的太陽穴。
神探手倒也反應快，慌忙抬手格檔，但他脖子被扼，氣上不來，力氣自然跟不上，所謂的格擋不堪一擊。
陸也這一拳的力量沒有絲毫保留，被他扼住的人哼都沒有哼一聲，直接暈死過去。
隨意將人扔到地上，反手關上門，幾步到床邊，看到床上完好無損的小白骨後，男人眼中危險的神色淡了下去。
到交易大廳準備購買的陸也胸口忽然一陣滾燙。
他意識到是小傢伙在他體內的那根肋骨在發燙。
聯想她總是經常睡過去，肋骨突如其來地發燙很可能是在反應她的狀態，陸也當即折返，一開啟門就察覺到裡面有人。
陌生面孔讓他沒有留手。
風奇奇朝陸也豎起大拇指，完全沒有察覺到男人情緒的起伏，雙眼放光地說：“你打人比打異種帥！”
陸也想嘆氣。
“沒事吧？”
風奇奇昂起小腦袋：“奇奇小仙女能有什麼事。”
陸也掃過她的身體，眉頭一擰，指向兩處：“這兩塊骨頭呢？”
咚咚咚。
腳邊傳來聲音。
他低頭看去，兩塊白生生的小骨頭從床底雀躍地蹦出來，懟了他腳兩下，示意他撿起來。
男人好脾氣地撿起小骨頭替她安上。
不等陸也問，風奇奇已經把事情經過快速說了遍，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小得意，其中著重點出自己的機智。
陸也眉梢微挑，看了眼地上暈死過去的人。
被嚇到求饒？
陸也若有所思地看著小白骨。
？？？
“你不相信啊。”風奇奇一瞅他這表情，頓時不爽了，“不信你把他弄醒。”
“嗯，你最厲害了。”
這也太敷衍了。
風奇奇瞪他。
胸口處的肋骨早就不燙了，陸也蹲下，與小白骨視線齊平，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的鄭重讓風奇奇一愣：“沒有啊。”
順帶蹦了幾下。
“好得很。”
陸也微微擰眉。
“快看我給你搶回來的戰利品是什麼。”風奇奇催促不說話的男人，他不好奇，她還好奇呢。
陸也去看所謂的戰利品——神探手的寶貝。
東西被黑色膠帶纏在一起，他撿起來，撕開膠帶。
“是什麼？”風奇奇努力支愣著脖子去看。
看清後，失望極了。
一塊黑不溜秋的石頭。
就這？
還是寶貝？
她覺得自己被那個小偷欺騙了。
陸也眼中有了笑意，拿起那塊黑色石頭，說：“確實是好東西。”
正準備跳下床去踹神探手的小白骨頓住：“不是石頭麼。”
“這是能源晶石，經過冶煉，可以作為鐳射炮的燃料，這麼大一塊，大概能讓一臺鐳射炮連續攻擊十次，兌換給基地，至少可以換五千積分。”陸也說。
風奇奇決定不踢小偷了。
陸也把能源晶石放床上讓小傢伙自己玩，他轉身朝神探手走去，剛走兩步，身後傳來一聲驚呼，他連忙轉身。
只見小白骨的手戳在能源晶石上，沒有動靜的黑色晶石卻忽然顫動起來，不規則的表面發出不堪承受的碎裂聲，一道道裂紋交錯著出現了。
？
小白骨慌里慌張地鬆開爪爪。
“不關我的事！”她結結巴巴道，“我、我就是戳了一下，什麼都沒做。”
在一人一骨的視線下，堅硬的黑色晶石咔嚓一聲，碎成無數小塊，它們無聲無息地躺在那兒，小白骨莫名覺得自己被控訴了。
“它、它碰瓷！”她跳了起來。
五千積分，可以買好多瓶牛奶了。
心痛。
陸也的肋骨又燙了下，他走過去伸手握住小白骨上半身，溫潤如玉，泛著淡淡暖意，手感格外地好。
風奇奇：？？？
沒事摸太太太奶奶幹嘛。
陸也鬆開手，斟酌兩秒，問：“有沒有感覺身體異樣？”
他不問還好，一問，風奇奇還真覺得有點怪怪的。
她指著那堆碎石頭，一臉茫然地說：“……它好像和白花花們一樣，在投餵我。”
手戳上去的時候，她就感覺身體暖暖的，不過因為沒有像老家池邊那些白花花投餵她時散發出的碧綠熒光，且身體只是微暖，並不是泡在暖流裡的那種感覺，她便沒有分辨出來。
可老家池邊的那些白花花是活的呀，它們喜歡她，所以投餵她。
這個石頭也喜歡她？
電光石火間，陸也明白了。
小傢伙在死亡峽谷內，有白花提供能量給她，和他回到基地，他以為她可以從牛奶中吸取能量，但其實牛奶給予她的能量並不多。因為沒有吸取到足夠的能量，所以她才變得嗜睡。
而能源晶石含有她能夠吸收的能量，因此出現剛才的情況。
再看小白骨的反應，明顯並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
陸也沉吟片刻，問出一個事實：“奇奇，你是不是很餓？”
“不餓啊。”
風奇奇下意識摸摸肚子，從谷底醒過來後，她就從來沒有餓過。
不過她先前做的夢裡好像確實很餓來著，但只是夢而已。
陸也摸摸她的腦袋，不再問了，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根本沒有“餓”的概念，卻會因為能量不夠需要透過睡覺補回來。
以此為前提，一切都說得通了。
本就是他的失職。
她的情況到現在才弄清楚。
“抱歉，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你能原諒我嗎？”
風奇奇被男人突如其來的道歉道得一臉懵。
他伸出手：“晚上再加一盒牛奶。”
風奇奇麻利地爬上去，徑直坐在他肩膀，扯著他的耳朵：“放心吧小也子，我這個人最大度了。”
別說她不知道讓她原諒什麼，為了香噴噴的牛奶，他就是燉她骨頭，那也得原諒啊。
陸也眼中笑意暈開。
“你想怎麼處置他？”
這個他，自然是昏迷不醒的神探手。
*
神探手是被痛醒的。
痛意來自於他的臉。
有東西不停彈他的臉，當他睜開眼睛時，剛好一塊白白的東西重重彈到眼角，一瞬間傳來的酸爽讓他控制不住地眼睛發酸。
再一動身體，他便知道自己被捆得嚴嚴實實。
身體倒沒什麼感覺，他也是進化人類，一般摔打不會留下痕跡，只是太陽穴還殘留脹痛，以至於視線裡的畫面看起來甚為模糊。
還好，沒瞎。
過了會兒，視線變得清楚，看清了不停彈他臉的東西是——那位白骨大佬……其中兩塊骨頭。
再看，不正是他先前想偷走的那兩塊。
這是在打擊報復呢。
“大大大佬，”思考當前情況，他迅速醞釀了下，眼圈一紅，委屈地說，“您說了東西留下讓我走的呀，我東西已經留下了，您這是……卸磨殺驢啊！”
正不停用骨頭彈他的風奇奇：“……”
陸也問她怎麼處置這個小偷，風奇奇想著他的寶貝都留下了，乾脆放走算了。陸也沒有同意，她在小偷面前顯了行跡，小偷如果張揚出去，事情會變得比較麻煩。
風奇奇對此沒經驗，乾脆交給陸也，承包叫醒這個服務。
讓她沒想到的是，一個高高壯壯的大男人說哭就哭，哭得還這麼真情實感，反倒讓她不好再打了，顯得她欺負人似的。
兩塊彈臉的小骨頭停下，就要回到她的身體，卻被陸也截走，他拿著兩塊骨頭來到洗手檯，擰開水龍頭，把骨頭放到水下衝。
風奇奇的注意力被他牽走，待他回來，問：“你幹嘛呢？”
陸也把兩截骨頭給她安回去，淡淡道：“碰了髒東西，洗洗。”
髒東西神探手：“……”
他想起來了，自己就是被這個人一拳給揍暈的。
他分外鬱悶。
明明自己也是a級基因進化人類，結果連對方一招都沒接住，雖然有被對方先發制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原因，但也能直觀表明，對方力量比他強。
當然，最恐怖的還是那具看起來漂漂亮亮的小白骨。
他在腦海裡快速思考。
白骨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樣危險和可怕的氣息……
儘管不願意相信，但除了異種，神探手實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他遇到過很強的異種，遠遠看一眼就知道自己打不過。
即便如此，也沒有恐懼到無法動彈甚至腦海空白的地步。
可一想到小白骨先前散發出來的那股氣息，神探手後背就一陣發涼。
小白骨和他見過的那些異種，不在同一個級別。
他駭然地想。
神探手緊張地嚥了咽喉嚨，再看陸也時，眼神也變了。
他懷疑陸也根本不是人類，而是被寄生異種完美寄生了，所以力量強得他連招架的機會都沒有。
面前的一人一骨，都是異種！！！
老天，我就是回來拿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能源晶石，手賤地想順兩根骨頭走，誰他媽能想到居然這麼倒黴。
也許不久之後，他就會被寄生異種寄生，成為行屍走肉，聽從小白骨號令。
神探手控制不住想下去。
那白骨異種到底要幹什麼？
自己精神域值81%，對寄生異種有感應，然而那個男異種完全感應不出寄生狀態，可見寄生他的異種也不一般，說不定裁決司的人也檢查不出來。
如果這種型別的異種在基地爆發出來……
白骨異種還能說話，與他人正常交流……
它想控制基地！！！
這就是白骨異種的目的！
神探手心咚的一聲沉到谷底。
風奇奇：？？？
剛才還哭唧唧的小偷忽然不哭了，一副絕望枯萎的樣子。
本仙女什麼都沒做呢！她去看陸也。
陸也微微皺眉。
地上被綁住的滿臉絡腮鬍、看不清具體模樣的男人、表現出來的恐懼和驚駭不是博取同情的偽裝，而是真實情緒。
心中微沉。
恐怕簡單的威脅達不到讓對方閉嘴。
小傢伙的存在絕不能洩露。
這是他離開裁決司選擇7區進入拾荒隊的重要原因之一。
裁決司處於內城，離研究院近，他每天接觸的人全是基地高層。而7區距離內城遠，管理寬鬆，人多眼雜，反倒安全多了。
在這裡生活會更輕鬆，沒那麼多眼睛盯著，距離城門近，一旦出現意外在基地待不下去，隨時可以離開。
然而剛來7區，小傢伙的存在就被人發現了。
陸也視線落向神探手，淡淡問：“你叫什麼？”
內心絕望的神探手哆嗦著回答：“克迪爾·利加思。”
“基因等級。”
“a級。”
“精神域值。”
“81%。”
完了，這是在判斷我的實力，好決定怎麼寄生嗎。
我該怎麼辦。
他不敢撒謊，這個時候撒謊就是找死的行為。
自己不是那種為了基地、為了民眾就能大義獻身的人，否則早進入軍方為基地貢獻，而不是在拾荒隊待著了。
可如果白骨異種的目的是掌控基地，成為全人類之主，那他必須得做點什麼。
至少得把訊息傳出去。
“那個……等等。”頂著滿後背的冷汗，克迪爾急中生智，“裁決司的司長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他是個s級，實力比我強，也比我有錢。這樣吧，你們讓我給他撥個通訊，他肯定會帶著好東西過來賠償你們。”
異種智力再高也有限，它們寄生後會繼承原身的記憶，卻無法理解。他說出裁決司司長，是因為裁決司司長基地每個人都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寄生異種讀取到記憶中裁決司司長的存在，會信任他說認識裁決司司長的話。
而說出裁決司司長的基因等級，更是在勾引它們——它們肯定想寄生實力強的人類。
這樣就會同意他撥打通訊。
總之，不管成不成功，他都要試一試。
只要這通通訊撥出去，把資訊告訴陸也，對方肯定會相信，就算不信，也會立刻過來排查！
在他緊張說完，內心不停祈禱時，就看到對面的白骨指著他，疑惑地問身旁男人：“陸也，他是你拜把子的好兄弟？”
這個神奇發展讓風奇奇措手不及。
陸也？
克迪爾驚恐。
陸也轉過來看他，墨眸幽深：“你有我的通訊號？”
克迪爾這次真情實感地哭了：“你真的是陸也？裁決司司長？”
完了，連陸也都被寄生了。
人類完蛋了。
陸也蹙眉，此人到底腦補了些什麼。
他大概猜到了，倒是可以利用。
他給小骨頭使了個眼色。
風奇奇：“陸也，你眼睛怎麼了。”
陸也：“……”
他朝克迪爾道：“想活命嗎？”
克迪爾咬著牙點頭。
陸也轉身倒了杯水，遞到在風奇奇面前。
風奇奇：“？”
她看看陸也，看看地上的克迪爾，再看看面前的水。遲疑兩秒，把爪爪放進去攪了攪。
是這樣吧？
陸也眼中笑意加深。
風奇奇便明白自己沒有會錯意。
“喝下去。”陸也將水遞到克迪爾嘴前。
後者拼命掙扎，白骨異種肯定往裡面放了恐怖的東西！
男人淡淡道：“否則現在就寄生你。”
克迪爾不掙扎了，不是寄生種？他憋出一句：“這是什麼？”
“不該問的別問，”陸也面不改色，“只要你不亂說，什麼問題都沒有。”
鬼才相信沒有問題。
“你有兩個選擇，”他看到男人輕輕搖晃杯子，似乎把裡面的東西搖得更勻了，“一，自己主動喝，二，灌給你喝。”
克迪爾眼睛一閉，生無可戀地喝了下去。
風奇奇小手手互相戳了下，有那麼點不好意思——讓別人喝她的洗手水。
“你可以走了，”陸也鬆開克迪爾身上的繩子，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記住，注意你的言行，它們會看著你的。”
克迪爾掙扎著站起來，除了臉上傳來痛意外，其他沒有任何不適，那杯水喝下去無聲無息。
可正是這樣，才更可怕啊！
還有，他喝完對方就輕鬆放了他，根本不擔心他會揭露它們。
回想陸也說的話……
難道喝下去的東西可以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它們潛伏在自己體內，無處不在，一旦他有任何告密的異狀，就會立刻發作，死相悽慘？
肯定是這樣！
克迪爾軟著腿朝外走。
“站住。”
僵硬轉身，看到小白骨坐在男人肩膀，他打了個激靈靈的寒戰，他之前肯定是眼瞎覺得可愛漂亮，明明如此可怕！
小白骨友好地朝他微笑。
接收來自小仙女善意的鼓勵吧。
陸也拿出通訊器，冷冷道：“我的通訊號是多少？”
克迪爾下意識報了串數字。
確實是他的通訊號。
陸也問：“你為什麼會有我的通訊號？”
他的通訊號並沒有外洩，知道的只有少數，一般聯絡他會用裁決司的總頻號碼。
一個沒有見過他也不認識他的人，卻有他的通訊號。
如果放在文明時代或許很正常，然而放在末日時代，非常不正常。
尤其裁決司司長的通訊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知道。
克迪爾支支吾吾。
“說啊。”風奇奇急死了。
她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克迪爾就跪了。
“我真的不知道！突然有一天我的通訊器裡多了一個號碼，名字顯示陸也，我當時都驚著了，想著可能是晶片系統出現問題，而且咱們基地兩千萬人，不一定叫陸也的就是司長嘛。”克迪爾噼裡啪啦說了，“然後我又有點好奇，所以順手撥了過去。”
他停頓。
陸也沒什麼表情：“繼續。”
發現小白骨在盯著自己，克迪爾腿都在抖，扯著臉上鬍子小心翼翼地說：“我打過去接通了，沒人說話，背景音特別嘈雜，還沒聽清說什麼，一聲巨響，嚇了我一跳，通話就結束了。”
“不過十多分鐘後，這個通訊號又打了回來，說他是裁決司司長陸也，問我是誰，有什麼事。”他好像明白了，“當時回撥過來的那個人，不是你？”
他自覺惹不起裁決司，當即心虛地說了句打錯了，立刻結束通話通訊。
他並沒有懷疑對方不是陸也——畢竟沒有人敢頂著裁決司陸也的名號騙人，這要是被逮到，絕對會被逮進裁決司。
不對！
他猛地反應過來。
當時那個陸也才是真的陸也。
現在這個陸也是被寄生了的異種。
異種陸也之所以問清楚，不過是想更加了解陸也，然後扮演他代替他。
難怪陸也突然離開裁決司來到7區，因為他得離高層遠一點，否則很容易被發現他不是原來的陸也。
智商這麼高的嗎。
克迪爾愈發覺得自己小命危矣。
聽完後的陸也臉色淡淡：“留下你的通訊號。”
克迪爾乖乖留下通訊號，然後同手同腳地離開1022房間，一出門的他長長舒了口氣，
不管怎樣，這會兒自己還活著！
*
“陸也，你的通訊號有什麼問題嗎？”一頭霧水的風奇奇戳了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男人。
他的氣息變得十分危險，彷彿無形寒意附在她的骨頭上，凍得風奇奇不安地動了動。
怒錘一拳。
又嚇奇奇小仙女！
陸也回神，朝她歉意地笑了笑：“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沒控制住。”
“原諒你了，”她揮揮爪，“又怎麼了嘛？”
那語氣帶著愁意，彷彿他是一個老愛惹麻煩的熊孩子。
陸也略過了她的詢問，轉而道：“該去買牛奶了。”
小白骨立刻拋開剛才的疑惑，恨不得馬上躥出去：“那還等什麼？走呀。”
陸也重返交易大廳，這次衣領上多了顆小腦袋。
基地食物供給有兩種方式 。
一種營養劑，一支解決所有問題，便宜又便捷，除了味道難吃。
一種便是花高價在自動購物機上購買新鮮食材，回去自己煮。
陸也身為裁決司長，每個月會得到三千積分的“工資”，但他的衣食住行皆由基地免費提供，這麼多年下來，卡里的積分已經累積到一個嚇人的數字。
養只小白骨毫無壓力。
他來到飲料的自動販賣機前，裡面販賣三種飲料：牛奶、可樂、橙汁。
牛奶售價比內城貴，需要388積分，內城只需要288。
少一百多一百對風奇奇來說沒有感覺，因為她知道陸也超有錢噠。
卡里積分後面好多個零呢。
陸也視線往周圍掃過，飲料區域目前只有他一人，他知道攝像頭在哪個方向，稍稍側了下`身體，右手隨意抬起，擋住販賣機上方的攝像頭，左手取下小傢伙，放在選擇牛奶的 號鍵。
“按吧。”
風奇奇開心地蹦起來彈向“ ”，連蹦五次，顯示屏上的數量為“5”。
“還可以再加嗎？”期待。
“不可以。”冷酷。
小氣。
陸也刷卡支付。
五盒牛奶哐當掉出來。
【支付：1940。餘額：60】
陸也：？
風奇奇：？？
“機器壞了吧。” 風奇奇瞪著螢幕。
明明卡里那麼多積分，她看過的。
陸也大概和她同樣想法，早上他買完牛奶後，積分還有很多。
忽然，他想起什麼，點開腕錶螢幕，半個小時前，他收到一條支付訊息。
“……機器應該沒有壞。”
在他掌心的風奇奇轉了個圈，面對他。
陸也揉揉眉心，向她解釋。
他卸任司長一職用的原因是損壞飛行機甲，按照飛行機甲的造價，他的積分遠遠不夠賠付，但按照程式，不夠也得支付。
半小時前，他的積分被划走了。
聽完解釋的風奇奇沉默了，臉往掌心一埋，不動了。
“奇奇。”
不理。
他將她移到近前：“不理我的話，以後就沒牛奶了。”
小骨頭猛地滾起來，委屈極了。
窮得只剩60個積分，買得起嗎？
“積分可以掙，”讀懂骨語的他摸摸她的頭，“別擔心，你的牛奶少不了。”
風奇奇將信將疑。
“相信我。”
“這可是你說的。”風奇奇又快樂了。
這麼容易就滿足了。
陸也失笑，旁邊有紙袋，1積分一個。
他準備買一個裝牛奶。
“不許！”風奇奇連忙制止，急得差點蹦起來懟他。
“你只剩六十塊了，省著點用！”
陸也：“……”
面對渾身寫滿“敗家子”三個字的小白骨，他老老實實放棄購買紙袋，轉而將五盒牛奶分別裝在衣服上的各個口袋裡——還好口袋多。
這還差不多。
功成身退的小白骨重回男人衣領。
陸也掃了眼另一邊專賣新鮮食材的販賣機，一路略過，來到賣營養劑的機器前。
這裡還排隊呢。
前面有人交談。
“什麼時候我才能有錢買點菜回去煮。”
“我也想！上次有幸搭著別人吃了頓土豆燉排骨，媽啊，那味道絕了。”
“唉，想這些還不如期待研究院將營養劑弄好吃點呢，每次吃它，我都生不如死。”
“得了吧，這麼多年了都沒出來，不可能的。”
輪到陸也時，周圍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目光分外奇怪。
——有盒牛奶從口袋裡露了一半出來。
“都奢侈的能買牛奶，卻還買營養劑，有錢人的世界我們果然不懂。”
“笨哪，一看就是買了牛奶心痛，不敢再買其他的，只能買營養劑。”
“我以後積分多了，也一定要買盒牛奶喝，看看到底什麼味兒！”
風奇奇聽著那些話陷入沉思。
原來這麼多人都喝不起牛奶的呀。
她以為牛奶不貴來著。
當看到營養劑的價格，有了鮮明對比後，她才明白其中差距。
一支營養劑：10積分。
一盒鮮牛奶：388積分。
風奇奇目瞪口呆。
牛奶搶錢啊！
轉念想到牛奶的美味……
一分錢一分貨嘛。
陸也購買了五支營養劑，回到房間，他給小傢伙倒牛奶。
風奇奇目光依依不捨地從牛奶上挪開：“……就倒一盒吧。”
萬一陸也沒掙到積分，五盒牛奶，得省著吃。
陸也沒聽她的，五盒全倒進盆裡了：“說好的五盒，一盒都不能少。”
風奇奇一邊泡進去滿足地喝，一邊又泡得十分心痛。
太為難奇奇小仙女了。
陸也的通訊器滴滴滴響起來。
他拿起來一看，對風奇奇道：“積分來了。”
風奇奇：“？”
通訊器那頭傳來頗為熟悉的輕佻聲，是秦柯。
“陸也，你特麼在哪？”
陸也：“7區12棟1022。”
秦柯：“你居然真的去拾荒隊了！”
“嗯。”陸也道，“帶上你的棒棒糖，過來。”
秦柯頓了下，聲音壓低了點：“奇蹟小骨頭呢？”
男人墨眸微沉：“她有名字。”
“我在這兒呢。”聽到提起自己，風奇奇忙不迭從牛奶裡探頭吱聲。
秦柯聲音正經不少：“晚上好，美麗優雅的風奇奇女士。”
男人去看牛奶盆，果然，小傢伙已經開心地滾了起來：“晚上好，帥氣的秦柯先生~~”
秦柯：“我馬上……”
話沒說完，陸也把通訊掛了。
風奇奇：？？？
她望向通訊器。
陸也淡淡道：“訊號不好。”
“哦。”
她喜滋滋地在牛奶裡滾啊滾：“小也子你聽到沒，秦柯誇我美麗優雅呢~~”
陸也：“……”
給你買牛奶也沒見這麼高興。
小沒良心！
風奇奇忽然停下，扒住盆邊，望向起身倒水的男人：“你說秦柯是來送積分的？可是我的棒棒糖還要給他積分呀……”
想到這裡，小白骨一驚：“你不會要把我賣給他吧！！！”
陸也扶了下額，剛要說話，就聽到她繼續說：“倒也不是不可以……秦柯有我的棒棒糖，長得好看，他還誇我！”
越說越興奮，感覺不虧，她大義凜然道：“陸也，你賣了我吧！”
灰白燈光下，情緒起伏波動向來不大的裁決司前司長清俊的臉瞬間黑了——
養了這麼久，姓秦的一句誇獎就叛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