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喬潤意對上了他的眼睛。
漆黑的，坦誠的，毫無雜質的……盯著他，一副食指大動的樣子。
喬潤意慢慢憋紅了臉。
邵立軒察言觀色，順勢站起來，把手錶給他看：“確實是十分鐘。”
喬潤意僵硬地站著，沒有動。
三十歲的人重歸少年，遇到這種事還是稚嫩的像個小孩。
邵立軒悄悄彎唇，道：“我現在能去洗澡了吧，估計快停水了。”
這話說的，就好像他揭下校服只是為了洗澡，看他只是順便。
喬潤意回神，嗯了一聲。
喬潤意默默看著他，邵立軒雙臂一展，道：“手臂，七十二。”又喊他：“潤潤我量不到自己肩膀……”
喬潤意，沒跟他發脾氣。
不喜歡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他想著，眼淚卻陡然落得更兇。
嗡嗡的聲音響在耳邊，邵立軒放下了心。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腦子裡過剛才看到的畫面，思索著對方臉上的表情，不像是憤怒，倒像是羞惱。
喬潤意抿嘴，道：“生氣。”
“腿長，四捨五入一米三。”在他的眼神下，邵立軒悻悻：“一米二五。”
反正他上輩子，到死都沒有回頭看過他。
下一秒，邵立軒便丟下手裡的小桶朝他抱了過來。
喬潤意沒搭理他，只是走到了公共的吹風機旁，開始吹頭髮。
“我想到你不喜歡我，就很難過。”邵立軒鼻頭髮紅，哽咽：“我真的很喜歡你，想光明正大的對你好，想賺很多錢給你花，想讓你……多看看我。”
喬潤意也迅速開啟櫃子，開始穿衣服。
“喬潤意。”邵立軒說：“我身上其實有很多優點的，你就抽點時間，多看看我，多瞭解瞭解我，好不好。”
“看我身高。”邵立軒說：“一米八七，但我以後肯定還會長的。”
喬潤意表情僵硬。
“潤潤。”裡頭忽然傳來聲音：“你待會等等我好不好。”
邵立軒沒動，也沒說話。
染著淡淡薰衣草味道的毛巾貼上了他的臉，剛才泡過水，即便已經擰乾，這會兒也是冰涼的。邵立軒往旁邊挪了一下臉，紅著眼睛看他。
喬潤意一邊把堆放的東西整理整齊，順便把盆子推到床底不礙事的地方，一抬眼，就發現他從行李箱裡抽出了一條長長的……尺子。
他的表情好委屈，又好無奈的樣子。喬潤意望著那雙眼睛，恍惚覺得，這雙眼睛也許應該屬於大老闆，收到他死亡的訊息，不知道邵立軒會不會也這麼哭。
喬潤意不喜歡他，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都是男生，喬潤意也不好說他就是故意的。他繃了繃臉，正色道：“邵立軒，你這樣是不對的。”
喬潤意舉著頭髮吹風，越想越覺得有點生氣，還有點頭大。邵立軒很快出來，也站在他身邊吹頭，喬潤意把吹風機掛回去，轉身去拿自己的東西。
“潤潤。”他嗓音沙啞，心滿意足：“我好喜歡你。”
對方繃緊的下巴貼在他的肩膀，鼻尖微涼，在他脖頸間蹭著，通紅的眼睛微微彎了起來。
喬潤意皺著眉，心想這人莫不是要給他看之前的卷子。他倒是聽說過，邵立軒之前的考試成績還是可以的，但試卷那麼多他也許代步來，那就應該是給他看手機裡的錄影或者照片，保不準有什麼競賽獎盃之類的。
他是，把現在的邵立軒，當成小孩了吧。
回到寢室，邵立軒把兩人的東西堆放在一起，就開始翻自己的行李箱。
“我剛才不是故意看你的。”
邵立軒很快跟了上來，道：“潤潤，你生氣了嗎。”
但他很快又想起來，喬潤意那麼多年裡，的確沒怎麼跟人紅過臉，他脾氣素來是極好的，前世為了工作，他便是職場上吃點虧，也多是一笑而過。
邵立軒垂下了睫毛，眼淚在眼眶裡轉著，纖長的睫毛變得溼漉漉。
“那要是我一直都不喜歡你，你要怎麼辦。”喬潤意停下腳步，看著他，道：“邵立軒，如果我就是不喜歡你，你準備這樣一直騷擾我下去嗎。”
只是漆黑的眼睛騰地起了水霧，一串晶瑩的淚珠滾了下來。
“那。”高大的男生很輕地抽了一下鼻子，鼻頭泛紅：“你會討厭我嗎。”
回去的路上，邵立軒情緒變得很高亢，他一手接過喬潤意的小盆，一手提著自己的小桶，道：“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回去就讓你看看我的本事，我保證，你哪裡都會滿意的。”
邵立軒沒有耽擱，迅速拿起自己的東西，走進了澡堂。
所以，就算重來一世，喬潤意不喜歡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點了點頭。
“你，你停一下。”喬潤意道：“你能不能展示一下……我看不到的東西？”
邵立軒很老實：“可我真的喜歡你。”
“也，沒到討厭的程度。”喬潤意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道：“你……怎麼這麼愛哭啊。”
邵立軒看他。
喬潤意示意。
邵立軒臉紅了一陣，板著臉朝他走了過來。
喬潤意給他讓開位子，邵立軒盤起長腿上了他的床，喬潤意道：“上回去你家我聽你媽的口氣，你以前的成績應該……你你你託酷子幹什麼！”喬潤意猛地跳起來，噌地竄到了門前。
邵立軒：“是你要看的，怎麼還問我。”
“……”誰要看你那個了！！
喬潤意綠著臉掃了一眼。
喬潤意的作息一向是很穩定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睜開了眼睛，眼圈有些發黑，他撐起身體，單手扶額二十秒。
耳邊傳來嘩嘩的倒水聲，喬潤意喪喪地抬眼。彼時天光乍亮，窗前的桌子前，有人正拿著水壺在往他的臉盆裡注水。
抬眼，是一張分外俊逸的臉，濃密的睫毛，晶亮的眼仁兒，畫面美好的有些不可思議。
“潤潤。”不可思議開口，立刻變得接地氣：“我給你打好水了。”
他把水壺放下，道：“你洗把臉就可以吃早餐了。”
喬潤意看向桌子一旁不知從哪來的飯盒。
未及反應，邵立軒的手已經浸泡在裡面，很快拿著擰乾的毛巾給他蓋在了臉上，喬潤意猝不及防，臉龐一片溫熱，拿下來的時候，臉蛋已經被捂成粉紅。
邵立軒看了一眼，眼神痴纏，道：“潤潤，你現在，有點喜歡我了嗎。”
喬潤意狐疑，道：“你又想幹嘛。”
“我能不能親親你。”
“……走開。”喬潤意把他推開，拿起毛巾自己開始洗臉。邵立軒十分失望，坐在一旁開啟飯盒，熱氣與香氣瀰漫在寢室，喬潤意看了一眼，道：“食堂打的？”
點頭。
邵立軒給他盛了碗粥，道：“今天又降溫了，外面還在颳風，所以我就早起去了食堂打飯。”
“這剛六點半。”喬潤意洗完臉，把水盆放下去，道：“你什麼時候去的？”
“五點多。”邵立軒道：“我去的時候食堂還在煮，還等了好一會兒呢。”
喬潤意碗裡被放了勺子，飯盒裡的大包子放在了他跟前，邵立軒觀察他的表情，道：“有沒有好感動。”
“……”喬潤意把湧上來的情緒吞下去，白眼：“當然沒有。”
他低下頭，咬了一口大包子，然後專心喝粥。
邵立軒也低下頭，一手持碗，一手拿勺，開始喝粥。
他手指骨節修長，虛虛勾在碗側的時候，中指指背連著手背處一片通紅。喬潤意瞥了一眼，道：“手怎麼回事。”
“我去的太早，沒人給我打飯，裡面的老師傅說讓我自己打。”邵立軒給他看，道：“不小心澆手上了。”
喬潤意笑了好一陣，邵立軒把手縮在袖子裡，表情有些不快。
明顯對他的反應很不滿意。
吃罷飯出門，果然起了風，刺骨的冷。
喬潤意站在樓梯口，道：“把你外套給我，你自己再上去拿一件。”
邵立軒：“……哦。”
眉頭皺著，答應的心不甘情不願。
他把外套脫給喬潤意，自己上樓又套了一個，回來的時候便發現喬潤意不見了。
心情duang地跌入了谷底。
滿懷怨氣地前往教室，剛坐下，上課鈴就響了。門口忽地竄來一股風，帶著點秋的凜冽，一路來到他面前，喬潤意氣喘吁吁，把一個小袋子丟在他桌子上，扭臉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邵立軒後知後覺地開啟，是一支燙傷膏，還有一個凍好的冰袋。
全奉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喬潤意，表情有些古怪，趁著早讀課老師不在，探頭：“大公子，瞎樂啥呢。”
“跟你沒關係。”邵立軒的手藏在桌肚裡，捏著那個小藥袋，道：“說了你也不懂。”
“大喬穿的是你的襖吧。”全奉獻道：“好像見你穿過。”
喬潤意豎著耳朵，不等邵立軒開口，就回頭，道：“我忘拿厚衣服了，所以借穿一下。”
邵立軒只能附和。
全奉獻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對邵立軒道：“大喬穿著其實很好看，就是袖子長了點。”
午飯的時候，喬潤意心不在焉，對面的邵立軒一手拿著筷子，另外一隻手五指向下，往他面前伸，伸，伸……
“幹什麼。”喬潤意留意到：“收回去。”
邵立軒整隻手臂都伸在桌子上，五指大大地張開，手背就在他眼前，道：“你沒發現我手上沒擦藥嗎。”
“給你買了藥，怎麼不擦。”
邵立軒看他。
喬潤意：“？”
邵立軒示意，喬潤意看到桌子上放著的藥膏，再次：“？”
邵立軒嘆氣：“我需要你幫忙擦。”
“你這點小傷，再不擦藥都好了吧。”喬潤意吐槽，拿起藥拆開，開始往他手上抹。邵立軒看著他，又看著他仔細的動作，心情逐漸止不住地飛揚了起來。
即便隔著藥膏，他都能感覺到心上人指腹的觸感。
飯後，喬潤意洗了手，邵立軒翹著指頭跟在他身旁，兩人走出食堂的時候，迎面走來了兩人的班主任。
喬潤意道：“吳老師。”
“嗯。”吳老師看向邵立軒，邵立軒心情好，看他也覺得眉清目秀，道：“吳老師好。”
吳老師點點頭，往前走，兩步後回頭，看著跟在喬潤意身後的邵立軒。
忽然臉一沉：“邵立軒。”
邵立軒回頭：“？”
“你待會兒來一趟我辦公室。”
邵立軒莫名其妙，但到底是老師，他還是很給面子地去了。
門一關，吳老師的臉色就是一沉：“你對喬潤意同學是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啊。”提到喬潤意，邵立軒心情就好，道：“我特別喜歡喬潤意同學。”
“喜歡。”吳老師冷笑：“你喜歡他，會偷偷跟在他身後豎中指？我可眼睜睜看著你豎了一路。”
他重重一拍桌子：“別以為老師年紀大了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