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大年,清源與興化卻是一點氣氛也沒有。

興化因為人幾乎都死光了,只有一部分當初逃掉的人重新回來定居,不過家裡也掛起了輓聯,因為他們的親人喪事只能由他們這些活人來操辦。

幾年的時間裡,所有的興化百民都陷入到巨大的悲痛當中,這段苦難的記憶要忘卻,非幾代人不可能。

清源同樣悲慘,雖然沒有屠殺發生,但是這裡的海也被全面禁掉,海上的生意一律停掉,就怕有倭人混跡其中。

幾十萬人就靠著港口維生,再耗下去,連過年置辦年貨的錢也不知道要哪裡來。

餘岡不想這麼蠻橫,但是不這樣的話,萬一出了紕漏,他擔待不起。

倭人這幾年已經消停了許多,又引發這樣的大案,朝廷也開始討論起來。

海禁政策從一開始就遭到許多人的反對,這股勢力既有來自民間的,也有來自朝堂上的人。

掌握海上貿易這些線路的人,多是手中握有大權的財主,他們的話語權極具影響力,一定程度上可以左右朝廷的決策。

大海上的生意一禁,對他們的打擊最大。

朝廷其實本意也不想這麼粗暴地禁止貿易,因為這樣損失最大的還是自己,海上的稅收收不上來,朝廷便無法正常地運轉。

但是倭人又實在可惡,他們在海上居無定所,想打他們連船都找不到。

海一禁,就看這些倭人會不會自動消失,到時候再開啟海上的航線,一

切事情便能完美地解決。

這是極其幼稚的做法,最低階的政客才會這樣的做法。

這一次興化重新出現倭人,朝廷便有了新的說辭,就是因為海禁,倭人之所以與大宋為敵,就是他們的日子不好過,現在海禁高壓,他們的生活更加艱難,自然來找大宋的麻煩!

若是能讓島國與大宋正常通商,帶起他們島內的生意,這些倭人做生意都來不及,何必去犯險作賊!

朝廷不僅重新審視起了新政的利弊,不同的聲音開始出現,也開始審視起了海禁的必要性與可行性!

清源出了大問題,港口不能通商,海船進不來,連港口辦公室也已多日不見人影!

整個碼頭人心惶惶,這是多年未有之景象!

一個碼頭是半個清源縣城的百姓養家之所,人們對接下來的日子充滿了憂慮!

這幫人一旦鬧起事來,亂子絕不會比興化的小!

鳳山鄉民前車鑑歷歷在目!

餘岡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是好,只是一日拖著一日,就盼著能過一個安穩年!

朝天門的大門重新洞開,卻少了過往的商賈,以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流慘淡,各家各戶也是愁雲慘霧。

城門邊上的告示牌上張貼著一張皇榜,上面手寫欽命二字,

不過行人聊聊,卻無甚百姓關心這皇榜上寫的是什麼內容,他們更擔心的家裡下鍋的米,還有明天這清源會變成

什麼樣子!

皇榜上的梁川罪無可赦罪大惡極,對他們來,這人卻是城內幾十萬百姓的衣食父母,當初梁川穩住碼頭的局勢,讓無數的勞工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這樣的美好時光差不多持續了快十年的歲月,整整一代人呀,如今又回到當年的苦日子,百姓既感嘆,又懷念。

天上下起了大雨,青石板的大街上多一分溫潤的氣息,冬日的寒冷還沒有褪去,春天已悄悄來臨。

這場雨肯定與小天師沒有什麼關係,因為他還躺在床上不能下地,梁川搞不懂興化那場雨的原理,但是他知道,肯定與小天師有極大的關係。

碼頭邊上的一棟小宅子,耶律重光與粘杆處的人死死守著,裡面還有尉遲等人護著,稱為銅牆鐵壁一點不為過。

辦公室已經讓官府的人抄了,梁川自然不能再去,為了等藝娘幾人,他在碼頭邊上又弄了個小宅子,便在此等著妻子歸來。

石頭與孫厚朴也來到了宅子。

事情怎麼會突發到這等地步,二人百思不得其解,梁川一直做事穩重,如何會不給自己留退路?

不過,事已至此,二人再也不敢多舌,於事無補。

對於二人前來,梁川倒是有些意外。

他早已知道自己欽犯的身份,誰再與他接觸,都是犯險。

二人現在一個是全國最大物流公司的老總,一個是全國最大官員的女婿,都是不得了的人物,一出問題,半輩子打拼的一切都

可能歸零。

還是患難的時候再次見證了真情!

二人很想幫助梁川,但是他們也知道,梁川的本事與手段比他們高出太多,完全不需要他們來操心!

‘石頭你爹他們還好?’

梁川在興化並沒有看到鄭祖亮,後來他也讓人打探過,鄭家早就沒了!

梁川也想知道是誰幹的好事,把興化的百姓都給屠了!

多番查證之下才知道,原來是汀建二州來的亂兵所為。

天下沒有紙能包得住火,聖上的眼睛暫時被矇蔽,但不可能一輩子被矇蔽,這事早晚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

‘我爹他們早離開了興化,眼下也在清源城內,三哥要不要見見他們?’

梁川擺擺手,臉上帶著幾分苦澀道:‘不必了!’

再見只怕又多幾分麻煩。

只要他們平安,對自己便是最大的幫助!

孫厚朴看了一眼梁川,嘴皮子動彈了一下,卻是一言不發,生生又憋回了肚子裡。

‘這次是我連累了幾位兄弟,大宋哥哥我怕是呆不下去了,以後可能也沒什麼機會再回來,若有緣的話兄弟常聚,若是不得,咱們只能後會有期!’

梁川冷不丁地講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二人還想再說什麼,看著眼下的情形,卻是認同梁川的說法。

再說其他的就有點矯情了!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三哥你準備前往何處?’

石頭話中只有關心,並無他意。

他也算是與自己一路走來的人,比孫厚朴相識的時間還

早,二人之間只有情誼,連矛盾都不曾有過!

‘天大地大,還怕容不下我一個梁川!’

梁川沒有明說他要去哪裡,石頭也不好再多問。

孫厚朴道:‘興化一事朝廷肯定要派人下來調查,三哥你不打算屆時說點什麼嗎?’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我皆是這時局中的一枚小棋子,左右都不是你我能定,能夠置身事外,反而還是一樁好事!’

仁宗時期史家各有盛讚,但是老百姓的日子好不好過,還得另當別論。

歷史總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春秋筆法下有各種譽美之辭,可是民生如何,只有親歷者最清楚。

梁川不說走遍天下,大宋朝的各大角落他親自走了一個遍,沒有看到歌舞昇平,只有看到遍地餓殍。

老百姓整日生活在惶惶不安當中,連最基本的溫飽都是奢求。

西北一直在打仗便不說了,東邊的沿海有倭人,南方剛打完仗,東南也沒有什麼活路,清流的大夫們不停地要彰顯自己的作為,逼著趙禎跟他們一起玩新政,這一大張賬單最後還是由種地與做生意的小商人來買單。

折騰了近十年,那真的是家家戶戶窮得叮鐺響,盛世之名下,名全不符實。

史家有言,宋亡於神宗,實際在仁宗就開始走下坡路。

若是朝廷不亂搞新政這些東西,安安穩穩地過著日子,雖然一年比一年日子要緊,但是但總好過一下子把祖宗基業賭得一乾二淨,正

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偏偏這些讀書人好心辦壞事,給大宋朝來了一劑猛藥,大郎一下子就歸天了!

筍江的大潮風起雲湧,海面沒有往日的熙攘,青石板的路面上也少了煙火氣。天上的雨不停地落著,梁川看著這古城,心中無比地眷念。

他與石頭還有孫厚朴交待了許多話。

二人此間都賺到了常人一生難以想象的鉅額財富,現在更需要的是祈求平安,而不是與人爭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若是能急流勇退方才是好漢。

他梁川就是不曉得這個道理,如今方會與朝廷結怨。

大宋朝以後是永遠呆不下去了,除非大赦天下,朝廷把他的事一筆勾銷掉。

這又是何等之難。

梁川也不是永遠當縮頭烏龜的人,不是他乾的事,他自然不會承認!

哼,勾結倭人,虧他們想得出來,把這盆髒水潑到自己身上!

他梁川若是想的話,哪裡還需要勾結,島國的源氏都是他的女人!

粘杆處的人來報,藝娘等人已經在六鏊島登船,一行人全部平安!

梁川看著這東方大港心裡如同潮水一般湧動,為宋元時期這港口的輝煌就消失在歷史的大潮之中,這大概就是原因吧。。

沒有天災也有***,人心吶,時局啊,總會把輝煌不知不覺地變成過往。。

是該走了。

他以為這裡是他的落腳點,不曾想,還是一個過客。

城裡的產業梁川並不打算帶走。

他隱約有一個感覺

,只會是臨時離開這個地方,將來還會再次回來!

至於是三年還是三十年,那便不知道了!

不過,有可能的話,梁川還是想要再回來,老人也希望在自己的故土老去。

萬達商會應該不會受到牽連。

這店自成立時起,自己就從來沒有在店裡面呆達,原來是葉小釵當家,後來是何春生,連夥計都沒有見過自己這個東家,朝廷應該不會拿他找麻煩。

至於甘蔗等產業,那就更不用說了,這些東西被王凌雲毀得一乾二淨,要恢復的話,就得重新再來。

十年的時間,在鳳山各項事業做得風風火火,到頭來彷彿是夢幻一場,什麼也沒有!

是他自己不夠努力嗎,不是。

這個時代再怎麼拼命,身家與性命也是捏在別人的手中,永遠不能真正屬於自已!

想要超脫三界之外,那秩序就必須要由自己來制定規則,玩別人的遊戲,規矩由別人定的,永遠都沒有辦法戰勝這個遊戲的制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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