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保正一路上氣得唉聲嘆氣,怒罵梁川年輕不懂事,花這麼多錢買一塊破地,有那個錢,都能去南溪對面買塊上好水田了!梁川任他隨便說著,也是笑笑,說道:“你沒聽令狐大夫也說那是個風水好地嗎,他的話不會有錯的。”

怎麼可能會有錯?令狐川先是一卦算出梁川不在五行內,然後再一卦算出原來的房子惡事連連,此等天人之術如果不是梁川自己經歷過打死他他也不會相信,現在,信!

梁川不可能跟何保正說自己來自於一千年以後,只是用了藝娘丈夫的身子借屍還魂,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自然不屬於五行當中,算得是一絲不差。

所以說什麼這塊地他也要拿下來,風水這東西,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十一擇業與擇偶,十二趨吉要避兇。

前三個自己不可控,可遇而不可求,做好人事而敬鬼神,好東西送上門了,也有條件,不趕緊佔了,身後事誰知道呢,富貴在天全憑看運氣了,說不定以後他也走上人生巔峰呢。

何保正在梁川邊囉嗦了半天,梁川像根木頭一樣,不為所動,氣得何保正後來不勸了,直罵梁川敗家,罵歸罵,跟梁川一直交待說現在錢給了,明天一定得去縣衙把地契拿了,招弟能作主就行,至少他這個保正還能當個見證!

招弟帶著治療葉小釵他們病的藥回來了,家裡沒有藥爐子,找何保正他們借了一個,照著令狐川吩咐的包著紗布慢慢熬煮出湯汁。藝娘採了一大筐車前草,洗淨了也放在鍋裡面煮,時不時就給葉小釵她們三個人當水喝下去。

車前草的消炎退熱作用相當的不錯,三個人喝下去後明顯腹痛掙扎就沒有了,一個個沉沉地睡去了。

藝娘每每將湯藥端到葉小釵嘴邊,葉小釵雖然迷迷乎乎地,但是卻對藝娘喂藥相當的排斥,抗拒的作用相當的劇烈,幾次差點打翻了盛藥的碗。藝娘十分不解,這車前草藥味道又不是像黃蓮那般苦澀,怎麼會這麼大反應。

那一夜藝娘燒幾不知道幾鍋熱水,依方煮出來的藥水給三個女人沖洗了幾次,幾個人的症狀明顯減輕了許多,因為病症過於特殊,幾個男人只能眼看著,卻什麼忙都幫不上,藝娘累得後來直接在房間裡睡倒了。

梁川有些對不起何保正,宗祠本是聖地現在讓他們暫住,還讓他們在這裡治病。要知道古代許多人視女人生產例假為不詳,唯恐避之不及。

何保正只是笑笑道,他們何氏向來只是做好事但是一代比一代末落。救人是好事,先人會原諒的,有句話怎麼說的,不是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不是。。

一句話說得梁川打心眼裡開始敬重這個平凡的小村官!

第二天一早,梁川帶上招弟和何保正又往興化縣城去了,這幾日事沒有做幾樣,興化縣城倒是跑了很多趟。

昨天令狐川走的時候,何保正的婆娘拿了很多農家特產要令狐川帶走,結果令狐川擺擺手就自己回去了,今天又要去興化縣城,何保正揹著個竹筐裝著那些物產,打算自己背到興化給令狐川。

買地的事情要緊,就怕等下在令狐川處又擔擱了,幾個人直奔燕池埔的縣衙。梁川上次來的時候,走的流程比較特殊,是被採取強制措施帶進來的,而不是以一個合法公民的身份進府衙辦事,哪裡由得他到處觀望。

何保正看著兩個人眼睛看得都直了,氣都不敢大聲出的那模樣,心裡頗有三分自高,眼神裡不住地流露著自豪,指著縣衙的各種佈局建制向兩個人說明各個建築的所在分工,嘴裡時不時地說道本保正幾歲的時候就跟著老爹也就是何麓上任一保正來這裡辦什麼事,縣裡面哪個神仙一般的老爺人物接待了他們的過往事蹟,引得梁川兩個時不時地插嘴多問當年的英雄過往。

古代以在為尊,以右為卑,大門儀門戒石坊以及主體建築的大堂二堂三堂依次排列在一條中軸線上,左右依次排開,呈一種對稱格局。文在左,武在右,這也是宋朝文尊武卑一定影響下的產物。左邊有吏戶禮,右邊有兵刑工,前排吏兵,中間戶刑,最後才是禮工。戶房管土地戶籍,要找的總門就是這個。

何保正領著梁川招弟,輕手輕腳地就上來了,貓著個身子,生怕動作大了點打擾到裡面的大人物。這一幕梁川見過太多次了。

在基層常常有群眾過來辦事,要麼找不到地方要麼不認識人,許多一輩子可能都跟行政機關打過沒幾次交道,第一次來都是把這些行政機關裡面的不管正式還是非正式的看得相當的謹慎,一張口都是:領導,問個事,領導,這。。搞得小公務員誠惶誠恐的,這大慨是幾千年官僚制度遺留下來的吧。何保正這個村長當了一輩子,也沒幾回能進縣城與這般胥吏打交道,村子一條狗還是狗,衙門裡哪怕一條狗,也是有身份的狗,更何況這些在衙門裡當差的公爺,自然視他們也是神仙般的人物,恭敬了一點,很正常。

戶房裡一個四十來歲白麵微須的中年人端著一個鷓鴣斑建盞,翹著一隻二郎腿,正在享受著早上茶葉的清香,整個衙門清靜無人,早上的太陽透過紙窗照在身上,整個人懶洋洋的,相當的養人。

何保正叩了叩門環,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到了這個正在喝茶的胥吏,茶盞裡滾燙的茶水灼到了舌唇,還濺了他一身的茶水,忙不迭起身拍掉身上的茶漬。轉身看了一看門,是三個未曾見過的,一看就是鄉里面的百姓,怒得他大聲咆哮道:“做甚?你們是什麼人?”

何保正的一臉老爺笑起來跟一朵老菊花一樣,滿臉的褶子,那恭維的笑容讓梁川和招弟不寒而慄,你這老頭子可真使得出來啊。何保正嘴裡相當的客氣,說道:“小的是鳳山鄉何麓村的保正,姓何,今天來縣衙討擾是想幫村子裡一個外來客戶買塊地,順便看能不能將這客戶的賤籍改了,以後歸我何麓主籍,依律納銀。”

這貼司姓黃,識得一筆半劃,功名仕途是沒有指望,靠著老婆娘家親戚的關係,在興化縣衙戶房內捐了一個刀筆胥吏的閒差,這一做就是幾十年,倒也清閒。這興化大大小小里正保正幾十個,這何麓的保正怎麼這麼眼生?好像從沒打過交道一般,這番上門又這麼唐突,估計又是哪個窮村的窮鬼村長上門來攀親了,這身上背的是什麼東西,上不上路?

黃貼司狐疑而又不滿地打量著何保正以及後面兩個人,兩個人手中都是空空的,一看就拿不出什麼值錢的物件,問道:“買地?你們可知這賣地規程啊?就你們幾個人來了,賣家可有人來了?”

黃貼司陰陽怪氣地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幸好何保正雖然這麼些年了何麓也沒幾個能人能買地賣地什麼的,但是好歹操作過,知道要買賣雙方到齊了才能辦手續。他指著身後的招弟說道:“回貼司爺的話,買賣兩家都來了,這是何麓鄭良慶的二兒子,買他們家的地,由他代為畫押。”

“何麓鄭良慶,這可得好好找找了。”戶房裡有興化各鄉各村的所有造籍在冊的主客的登記資訊,一本本堆積在一起,厚厚的一疊,有些偏僻的地方因為變動極少,人口普遍是外流而不是流入,根本就沒有變動的必要,日積月累下來,別的丁帳本都是快翻爛永遠放在最上面,個別窮地方如何麓這種貼司押書自己都沒什麼印象的,永遠在下面。

黃貼司在最後在的一個博古架上搬出一沓發黃的丁帳本,上面積了厚厚的一層灰。黃貼司用力一吹,上面的粉塵四散飛揚,嗆得黃貼司打了好幾個噴嚏,揮起手用力地揚著。梁川眼力好,一看黃貼司這般狼狽,立即小跑到黃貼司跟前,兩手接過黃貼司手裡的丁帳本,說道:“貼司大人您受累了,這點小活我來就行,這些書冊搬到哪裡?”

黃貼司這平日裡最注重自己的形象,拿了幾本書搞得自己灰頭土臉,還好這個小後生挺上路的,還知道過來幫自己一把手,多看了梁川幾眼,手指著剛剛喝茶的公案,“喏,就放那桌子上就行。”

說完忙不迭地撣著自己身上的灰,那身青色的大袖襴袍今早家裡夫人才剛給他換,搞得這一身灰,回去又得聒噪幾句,平日裡就差點什麼藉口來鬧事,唉。

每本丁帳本封皮上都有寫著各個村的名字,上面有所有登記在冊的人名姓土地田色、四鄰界至、產業來歷、原業稅錢之類的資訊。黃貼司一本本翻了下去,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山水、漣前、梧店等一個個村子的名字,念一個他皺一下眉頭,媽的,怎麼這些個什麼鳥村聽都沒聽過,這都放了幾年了,動都沒動過,唉,有了,何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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