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這日,天未及蒙亮,一家子人全都沒有睡意,從初一熬到了凌晨。啟明的公雞司了第一通鳴後,立即下床梳洗,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袍。梁川領藝娘,葉小釵李二花楊秀招弟李初一紛紛從屋子裡出來,列在宗祠大廳的左右。

何保正已經在門外等候了多時。入宅新俗他要幫梁川操辦,梁川對這些縟節可是一問三不知。後世搬家有這麼多規矩嗎,房子都是精裝的,拎包入住。

六個人每人拿著一樣入宅的吉物。梁川手裡是一個新桶裡面裝著八分滿的新米,米桶裡裹著一個紅包,紅包裡包著九枚的銅板。藝娘則是用新桶盛著七分滿的老井水,這是何保正家的井。按俗最好是舊宅的井水,可是以前自己家裡也沒有水井,只好向何保正討個彩頭。

葉小釵拿著碗筷,李二花拿著綁著紅布的畚箕,招帚一對,楊秀拿著一床舊被,招弟抱著家裡的舊鐵鍋,這六樣舊吉物就算齊了。搬家入宅宜以八個人為宜,七個人加上黑鼻,梁川笑道,正好!

新家那邊許多人已經在等候梁川他們遷家搬夥,每個何麓村民的臉上都掛著笑容,他們替梁川高興,宗祠始終不是久住的地方,哪有人一直跟祖先的牌位呆一起的,還不是自己的祖先。梁川請的客人大部分還沒來,等下還有揭門匾的流程,那時候臨近中午,大傢伙差不多會到,現在天還沒亮呢。

藝娘他們先從宗祠裡出來,梁川墊後,梁川在自己住地的這個房間裡留下一個錢袋子,裡面放著五個銅板,廚房裡留了兩枚雞蛋,再放了個紅紙包的銅板。他最後離開這個住了不短時日的宗祠時,先在門前灑了一把米,然後才鎖門離去。

過程很繁瑣,意味也很深長,梁川來不及問何保正這樣的意義,不過肯定是好的,忙不迭追上藝娘他們的隊伍。

入宅要在天亮之前進行,民間寓意越搬越亮。天上的星辰漸漸匿去自己的身影,東方太陽還未升起,可是魚肚白已微微露出,山腰上的薄霧開始緩緩的退去,這一切預示著新一天將要到來。

一家人將六樣吉物全部在所謂的吉時搬進新房的廚房,只有先定了灶房,漢人搬家先搬灶,先把灶王爺移居到新居後,去其他的物件諸如床椅桌櫃才可以搬進屋子。古書有云:凡論入宅歸火,世俗但以日下神殺為避,未入香火則是未有主宰。請灶王爺先安家,人才有司命之神的眷顧,跟領導先走是一個道理。

灶臺的位置擺起灶王爺的神龕,灶壁上貼灶王爺的神像,點燃香燭敬上,廚房門口放一小串鞭炮,這就算把灶王爺請到自己的新廚房了。灶王爺歸位後,灶臺裡開始升火,鍋裡要煮一鍋開水,問何保正啥講究,何保正嘿嘿一笑:財源滾滾嘛,倒的時候要緩緩倒水,象徵細水長流。。

接下來,就是入宅的祭禮了。梁川領著所有人來到正堂中間,每個人手上三柱香,梁川要所有人都拜拜,他說這房子不是他一個人的,大家都有份,所以七個人都要上香拜拜。

何保正充當著祭祀主持人的角色,站在正堂的東北角,一臉的莊嚴肅穆,地上放著幾個蒲團。正堂的中央一張高腳大紅漆的供桌上,擺著豬頭,羊頭還有一刀牛肉,幾尾南溪的鮮魚在鍋裡炸得金黃後撈出來掉桌,各式的水果鮮桃杏子堆了得半高,鮮嫩的菜餚擠滿了供桌。供桌擺上紅燭點燃,香爐裡插著三根粗黃粗黃的黃檀香,還有幾碗的米酒。

正堂門口,村子裡不少人已經來看熱鬧了,村民們將門口圍得水洩不通。大人小孩瞪大了眼睛看著一樣樣流程走下來。屋子外的廚師和廚娘們已經開始羅大宴,天井裡擺滿了酒桌了,仙水村的幫工洗好了碗筷一副副擺上酒桌。

屋子外的客人漸漸來了,孟良臣最近,來得最早,立著手站在天井大院的角落裡,笑吟吟地看著熱鬧的景象,與周圍的村民氣質迥然不同。鄭若縈驅著小馬車也來了,看著梁川換大宅子,去年這個時候自己還來過他住的小草屋,現在都換青瓦大宅了。石頭一大早就出發了,讓下人趕著馬車正往鳳山飛奔。鄭福成沒空過來,讓衙役手下送了一份厚禮過來,梁川不敢讓這差大哥給自己跑腿,賠著笑送了點小禮物,也就是銀子,樂呵呵地將這差大哥送走了。

何保正輕咳了一聲,“祭祀開始!”所有人都拿著三柱香,在正堂的四角上香拜四方神,然後廳中拜祭一次,這不是祭拜祖先,所以男女都能拜。大家恭恭敬敬地做了一個揖,上步將香插到香爐裡。然後除了藝娘和梁川,其他人都很本分地站到了廳旁。

在大家看來,梁川對待幾個下人已經很仁義了,一般的家庭是不會下人外人參與如此正式的祭祀活動的,除非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家人。

螺城的師傅,村裡面的村民,還有梁川邀請的客人,基本上都已經來得差不多了,他們要給梁川祝興,有的帶了雞鴨等禮物,有點帶了一串鞭炮,直接讓人在門外燃了,噼裡啪啦好不熱鬧。

何保正在木桶裡洗了一把,甩掉手上的水漬,完畢,走到供桌上再拿起三炷香,在香燭上引燃後摔滅,遞給梁川,朗聲道:“一拜天公。”梁川應聲轉身朝大門外做了一個揖,標準的九十度大禮。

“二拜土地公。”

“三拜列祖列宗。”雖然神案上沒有一個自己祖先的牌位,梁川還是在心裡默想去逝的爺爺奶奶,偷偷想念了一下健在父母親,算是給他們行了一個禮。..

梁川三拜之後,再把三炷香插到香爐裡。何保正端起供桌上的酒碗,雙手捧著,遞給梁川朗聲道:“敬列祖列宗!”

何保正先前說倒水倒酒要輕倒,取細水長流之意,梁川微微傾斜酒碗,橫著一線倒開,緩緩將酒水酒在供桌前。

“孝子賢妻跪!”

還要跪啊,自己老爹老孃還健在,跪的哪門子列祖列宗。藝娘倒是應聲跪在蒲團上,何保正昂首唱喝道:“蒼天諸神在上,今張家孝賢梁川郎喬遷新居,眾神靈保佑三郎:安居樂業,食祿無窮,家丁興旺,和順吉祥,事事稱心,人人安康,三叩首!”

何保正沒想到還有做這司議的潛質,一招一式下來,有板有眼的,特別是吆喝那幾嗓子,中氣十足餘音繞樑,就像專業培訓過的司儀一般,整個流程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

古代農村有一套自己的世俗禮儀,而往往這些禮儀的傳承人就是村裡鄉里有名望的老者,在他們的主持下進行,普通的村民對這些也不甚瞭解,行禮時就要請這些威望高深者出山,何保正差不多就是這樣。

“禮成揭匾!”何保正一脫口,正堂大門外大家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人群護送著梁川,所有人都朝屋外湧去,天井裡本就擺滿了酒桌,人們只好從兩邊廂房的甬道出去。

新房的大門上掛著一塊塊四四方方的長方形門匾,匾上掛著一條紅綢布,一條紅繩從匾上垂了下來,繫著一團大紅花。

“趙師傅,一起吧,這宅子是您帶著諸位賢工巧匠一起完成的,勞苦功高,咱一起揭下這紅綢如何?”梁川朝趙發達說道。

趙發達原來窩在人群裡,沒想到如此光榮的時候刻東家會念到自己,一身老骨頭激動得有點哆嗦,受寵若驚地跟梁川說道:“受不起,受不起!”梁川走進人群將趙發達請了出來,兩個人手同時扯住紅繩,梁川說道:“一二三一起拉!”

一聲令下,那塊紅綢子隨著紅繩盈盈飄落。趙發達蓋了多少房子,從沒有被人被般厚待過,房子好了東家的熱情就會立即減了三分,有誰像梁川這般待他們的,他激動得渾濁的眼睛有點溼潤,人活著不就爭一口氣嘛。

許多人不認得梁川家的門匾上寫的什麼,但是他們認得,好像不是張宅兩個字。

鄭若縈看到門上的兩個字,肯眸一亮,好俊的字,兩個大字雖是刻在匾上,但是勁勢不凡,筆力雄渾,她也練過多年書法,行家一看便知有沒有,望鄉兩個字肯定是出自大家之手!只是這望鄉是什麼意思。。

藝娘帶著三個姑娘,提著一小籃銅錢和蜜棗,見人就發,讓在場的人沾沾喜氣。小孩子拿了棗就往嘴裡塞,吃完不夠三五個纏著幾個大姑娘追著討喜。

梁川站在門下,望著諸位來賀喜的村民朋友,手裡揚了揚那塊紅綢布,說道:“梁川有幸,相逢諸位鄉賢,蒙各位垂愛,才有今日之成就。為表鄉恩,寒舍小弄宴席,以飴鄉鄰高朋,各位如不嫌棄,咱們今日一醉方休!”

人群裡爆發了陣陣喝彩,梁川一席話引燃了所有人的氣氛,叫好聲不絕於耳。什麼叫有情有義的人,這就是,做了點成績不沾沾自喜,與村民同樂,這才叫本事!

所有人進屋落坐,眾人去宗祠裡將先前打死老虎,知縣老爺賞的那塊牌:打虎英雄的牌匾迎了回來,眾人興高采烈地幫著將這塊大匾掛上正堂。四個鏊金大字,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得到的。中狀元都沒隻身打死老虎容易!梁川早就想把這塊牌牌掛想來了,不為別的,能跟清河縣武二郎齊名,日後哪個騒客幫自己寫上一筆,天吶。。

屋子外鍋灶上大塊肉下鍋烹煮,大蔥大料往鍋裡扔著,老酒陳醋鮮香四溢,不多時,一盆盆豬羊肉端上了酒席。一罈罈的甜美米酒撕開封泥,酒香往腦門上衝,勾起人們肚子裡的饞蟲。

何保正感慨,何麓人的日子也該越過越好了,跟著這個梁川郎,是老天爺賞給大家的福氣啊。那些個仙水的娘們看大家越高興他們心裡越不是滋味,三個保正還有臉來吃三郎的軟飯,幾個娘們看著陳啟佑他們的表情,都想撕了他們。嗬嗬,那場景看得何保正心裡別提多舒坦了。

梁川端著酒碗向所有人一個個敬了過去,村子裡來了近百號人,螺城的師傅就有快四十個,老人和女人不怎麼能喝外,其他人都是端起酒一口悶,這酒的度數太氏了,就像啤酒一樣。米酒清甜冽,豪氣干雲宵,村民們只知道梁川能打,沒想到這酒量簡直是海量,這才是做大事的人哩!

男人們喝酒,女人們吃菜,大人小孩敞開了肚子可勁吃,就像餓了三年的老狼,看到這一桌的美味,風捲殘雲一般,瞬間消滅得乾乾淨淨,所幸屋子外的肉和菜管夠,一盤盤各樣式的菜餚不斷地端上來,大家吃得陶醉不已!

一群人從中午吃到晚上,吃得男人酒醉不起,女人小孩肚滾腹圓,幫夥的大廚守著土灶,張羅了一早上,灶臺裡的火烤得渾身豆大的汗珠往外冒,梁川拉著幾位師傅往酒席上趕,“別忙活了,幸苦一早上菜也沒吃到兩口,上桌喝兩口酒解解乏!”

大廚蒲扇大的手朝自己臉上使勁地揮著,心裡作用下試圖能給自己招來一席涼風,一臉地耿直地笑道:“三郎你去吃酒,甭管我,替你開伙我高興著呢,咱這幫人多久沒吃過大肉了,你別見笑,村子裡的人仰仗你的地方多著哩,我忙完這一灶要好好敬你一碗酒!”

梁川逢人就幹,村民們等梁川幹完,自己捧著海碗又找梁川再幹,一碗微燻,兩碗雙喜,三碗盡興!所有人大口吃著肉夾著菜,老人們牙口不好,吃幾口便放下筷子享受這歡樂的氣氛,小孩子不安分,一個帶頭就開始滿場嘻笑著亂竄,何麓的笑聲漸傳漸遠。。

都說新宅新床,睡下不消一刻便要起來走動走動,表示身體健康之意,梁川昨夜一宿無眠,今天又喝了百來碗酒,倒在床上任藝娘怎麼折騰就是不起,不是不想起,是累癱了,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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