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嘴上說要找蘇渭商量,其實他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要殺曹不休,一刀的事情而已,但是梁川一直留他留到了現在。曹不休不負他的期望把鐵礦石發現出來,在福建路這個地方要找到鐵礦可不容易,這種人才跟一臺礦石墈探裝置一樣,都是極為珍貴!

肉眼可見梁家軍將來會發展起來,現在只是幾千人的規模,需要的鐵煤資源就不是一個小數目,將來更是不計其數!

梁川正當為曹不休的事情茶飯不思之時,又有一個訊息傳來。

司方行自從流配廣南西路之後,日夜趕路前後費時一個多月,水陸並進終於趕到了廣南西路。

流配是一種很痛苦的刑罰,當年的梁川要不是被夏竦提拔為御馬值正式進入公務員隊伍,身份可謂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否則,按照宋律,梁川就得在固原吃一輩子的土,運氣好的話碰上趙禎再生一個兒子大赦天下,他才有機會重新做一個正常的老百姓。

司方行的運氣就比較差。

在他被韓琦定為流刑之前,天下剛好有一次大赦,就是陳妃為趙禎生下皇子的時候,司方行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只能乖乖地去西南服役。

在他看來,要想赦免自己的罪刑,那就只有等到趙禎駕崩歸天,然後新皇登基再赦免他。

可看當今趙官家,年富力強,不到四十的年齡,現在又把皇子的問題解決,每天都是喜滋滋的樣,少說也能再活個幾十年不成問題!

離開泉州府時,高純與梁川早把衙役打點好,都是自己人,碰上好走的路時便用馬車拉著一行人趕路,走不過的山路,就找當地人買幾匹騾子,馱著一行人過山!

衙役直感概,當了一輩子腳吏頭一回讓人當大爺,押解囚犯還能這麼舒服,這哪裡是來受罪,分明是享福觀光來的!

即便是這樣,司方行還是叫苦不迭,這些年他過的日子堪稱帝王一般,用之不盡的金錢,遍地的奇珍供他享用,每天只有發愁明天要玩什麼痛快而不用擔心錢不夠,只要發愁青樓裡的姑娘姿色不夠,不擔心她們不賣力!

看看現在是什麼鳥日子,每天食糠咽菜,路上雖然也有酒樓,可是怕太招搖,不敢露財都是尋找一些寒酸的酒店來落腳。這騾子更是噁心,騾身上臭得讓人髮指,一股子羶味讓他酸水直冒。

嶺南的路也是讓人無語,白天的時候熱得讓人眼睛亂冒金星,到了夜裡山谷裡要麼出露水,要麼上了山就猛刮山風,白天剛起來起的衣服到了夜裡又要拿出來,整得人都有點精神亂!

三個人剛進入廣南西路地界,兩個衙役很熟練地就使著高純給他們的買路錢,到附近的溪峒當中招了十餘個隨從!

說是隨從,卻見這幾個土人身上彆著一把短弓,背腰插著一把柴刀,手上還拿著一根白杆軟木製成的短槍!這是幹嘛?

司方行不解地問押解的兩個衙役這是何意?

以前的司方行也能算半個他們的長官,只是這當官不用押解犯人爬山涉水,對裡面的許多門道都不甚瞭解!

衙役苦笑道:“不瞞爺說,咱們走的這條道有個別稱,叫黃泉道!生人來死人都不得回!看見這些個土人了沒,要是沒有他們咱們別說走到安平州,就是邕州咱們都到不了!”

邕州,就是現在的南寧,廣南西路的治所!

司方行不可思議地問道:“怎的,這些地界的人還敢來殺朝廷的官差不成?”

衙役若是換了別人,讓路上的強人把配軍擄了也就當完成了任務,報當地的官便可回去交差,眼前這人是原來威遠樓的大佬,更是他們上司高純的拜把子兄弟,他們才不敢亂來!

“官差?在這裡就是土人眼裡的肥羊!搶的就是官差,也就官差有油水,把人劫回去還人讓人回去送贖金過來,一舉多得,他們看到商隊還不敢下手,看到客差那是能追絕對不走!”

“差哥兒是請這些人來保駕?”

“咱們命貴著哩,不能拿來跟這些土人玩,自然是使幾個小錢,僱幾個土人護在身旁,又夷制夷嘛,他們最懂怎麼對付這些土人!”

司方行嘴中發澀地道:“那你們不怕這些土人先把咱們劫了?”

“那不怕,這些人就是專門做這行的,人家也講信用,否則生意一兩回就黃了,誰還敢讓他來帶路?”

十餘個土人竟然只花了三十貫錢,就能從廣南邊界一直護送到安平州,這可是有好幾百裡地的路程!

這些人厚道,厚道到什麼程度,給了他們三十貫錢,他們竟然還自備乾糧,一路上左右護送在騾子的兩旁,比自己的軍隊還要盡職!

就像衙役說的,進入廣南,危險隨之而來。

三三兩兩的土人躲在樹林子當中,時不時設陷阱放冷箭來伏擊,不過這些小手段一般都被土人們提前發現!大隊的當地土人強盜看到十幾個土人護送的隊伍,一般也會避開。..

血拼對於土人來說沒有好處。

僱得起這麼多的護衛就說明,這隊人是重要的人,雖然他們有錢,但是命更重要,為了一點錢把人拼光那是得不償失。強盜們也知道,這些土人護衛就是這碗飯,他們拿了人家的錢,拼起拿來只會更兇!

原以為就路上波折,到了目的地,司方行才知道這是一個如何虎狼之地!

西南地區的行政區劃跟中原地區完全是兩回事!

中原按路州縣三級行政區劃,到了西南,則成了寨州峒,以寨為最大的行政區,相當於路,然後下面才是分成各個地方的小州,接著州里面是各地方的小村子,不叫村而稱之為峒!

按大宋的區劃,這裡屬於哪個州已經考證不清,宋初太祖初定天下時因為重心一直是放在北方的燕雲十六州,無暇顧及南方的蠻越,採取了以土治土的羈縻政策,最基層的管理權全部下放給了土司。

甚至是現在,朝廷都極少派一個從五品的官員來此地就任。土司管理之下,漢官說白了就是泥塑的土地公,擺著好看而已。按西南土人管理法,這兒該歸太平寨管!朝廷可能是不甘於放棄對西南名義上的統治,仍派了官員到此,不過級別不高,就是七品的小知寨,論起來,太平寨知寨是朝廷正兒八經任命的朝廷命官!

太平寨雖然建制上比安平州要高上一級,但是在貧窮這一塊兩個基本就是難兄難弟,甚至還比下面的州縣要窮。

因為天高皇帝遠,太祖設立的三司轉運制度到了南宋猶其在廣南西路這天邊名存實亡,朝廷已經放棄了這些地方的稅收,不僅當地的土司私自截留稅款朝廷會熟視無睹,而且還會放縱這種行為,底線就是他們拿走了錢不要造反就行!

收稅的問題,嶺南引發了無數的叛亂,朝廷也已無力征剿,這樣的後果就是坐視當地的土司實力益壯大,越發地不把中央朝廷放在眼中!

寨子名為州縣的上級,但是錢收不到,除了有朝廷派駐的蕃兵,其他的管轄權早已名實亡,知寨的職責更像是監軍,看管好這些土司,只要他們造反就往上報告,任期一到就看能不能升到其他富裕一點的地方!

這太平寨在邕州五寨中屬於中上,但是司方行一看,這地方簡直跟流民發配地無疑,老百姓跟活在原始社會一般,就沒一個讓人看著清爽的人,老百姓面無表情麻木不仁,身上又髒得要死,看到司方行這個犯罪流配份子身上穿的衣服,竟然比他們老百姓的還要好!

司方行甚至都怕當街被這些當地的老百姓把衣服扒了,他們自己去穿!

果不其然,司方行一到役所報道,身上的財物馬上就被完全收繳走,就只給他留了一條褲衩子,連上衣也沒有,按他們的話說,這地兒天熱,用不上!

漢人有,不多,說不上話,土人橫,三言兩語不和就要抄起傢伙動手,押解的兩位衙役給看管役所的節級使了點銀錢,便走了。才剛剛轉過身,司方行就捱了好幾頓打!

這安平州的役所裡的差役最是知道,要是一來就犯的人多半是亡命之徒,這種人犯不著跟著較真,像司方行這樣的人就不一樣,一來就使錢,說明怕吃苦頭然後又有一點家底,不好好折磨一番,怎麼從他們家屬手中榨一點錢出來!

這一路走得好不艱辛,沒有被路人的強盜把錢搶走,到了目的地,最危險的人才出現。。不是別人,竟然是吃皇糧的人!

司方行的錢被搶了,被吊起來打了好幾頓,原來近兩百斤的人生生被折磨得肥肉掉得一點不剩!每天就是捱打,打完還不給飯吃不給覺睡,節級從司方行的嘴裡套出話來,家裡還有點餘糧,馬上就逼著司方行寫信往家裡要錢,否則命就要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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