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雷州城有兩位大官,名聲都是個頂個的大,一位是寇相公,世人都說他是大忠臣大能臣,跟遼人都敢掰手腕的人物,還有一位就不用我多說了,就是官人拜訪的丁相公。”

“小小雷州城這座城竟然能同時裝下這兩位大神,我們小老百姓平時有幸與他們打交道,這才知道他們不是神也是人!”

說到這裡,兩人同時哈哈大笑。

船裡的人痛不欲生,暈船的苦會讓人對大海產生恐懼,再也不想上船下海,可是不會暈船的人哪裡有感覺,除非像沈玉貞一樣怕太陽曬。

石頭沒有梁川這樣的好心情,他只跟有趣的人玩,沈二爺就是個掌船的船家,想必是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從上了船就倒頭大睡。

甲板上倒是落得清淨,只有梁川與沈二爺在談古論今。

“我以前在汴京,就住在丁府裡,丁大人什麼樣子我最是清楚,老百姓總以為當官的每天都是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享受榮華富貴,我在大人手底下做事看得真切,那真是殫精竭慮起早貪黑,每天累得跟牛一樣,做不好事連覺都眼不安穩!”

“咱們老百姓哪裡看得到這些事兒,總以為這些官們都是天上的星宿一般,吃的是山珍海味,我哥送魚過去都看不上!”

“人家丁大人不是吃得正香!”

“這正是我想說的!打丁大人來雷州,那是人見人罵,都說他是當朝的大奸臣,那寇相公來了,是簞食壺漿夾道歡迎,我呸!”

梁川聽著不對勁,馬上問道:“怎麼回事沈二爺,你這不對勁啊,心頭好像很大的怨氣!這寇相公做的事。。”

沈二爺頗有微辭地道:“寇相公自從判了個雷州參事,那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天天把自己鎖在家中喝酒,原來挺精神的一個人現在都不成樣,哪有點當官的樣子?”

“我聽說啊,這寇相公酒風也不怎麼樣,每每喝醉酒就開始抨擊時政,天天論朝中大臣這個不是那個不好,好像全天下都對不起他似的,也不想想,他是這一方的父母官啊,既然來了怎麼能不做事,天天以酒為伴?”

“這寇相公平時更不理事,專門就接待五湖四海來拜訪他的人,一群人都喜歡借酒發瘋,淨說些毫無用處的意氣話,每每又胡吃海喝,聽說雷州府裡每年光是供他花銷就不是一筆小數目,州縣幾處的官吏都怕寇相公一張嘴一根筆,不敢得罪人家只得硬著頭皮承下來,實在讓人髮指!”

梁川說道:“寇大人於國有功,晚年落得這樣的下場,有點脾氣也是能理解的。”

“理解個屁!當官要都是這樣,老百姓還有活路嗎?哦,就是他受不得委屈,看看這雷州的老百姓生活多艱難了嗎?地裡打不出糧食,否則哪個人敢往海里討生活?”

“你看看人家丁大人丁相公,世人都罵他,他來了這地兒不照樣幹活?我聽說雷州的知縣老爺碰見許多難題還要把他請過去,詢問他解決之道,人家也不藏著掖著,能幫就幫,就拿我自己的事來說吧。”

沈二爺頓了頓說道:“有一回我想把家裡的一塊窪地給賣了,城裡的員外不厚著,在那張契紙上動了手腳,我一大老粗兩眼不識半個字,差點就被人家給坑了,還是括兒這孩子機靈,幫我拿去給丁大人看,一眼就挑出裡面的貓膩,要是換成其他人,哪有這麼好的心!”

“丁大人在家裡也不鬧事,也不天天醉酒,有功夫就伺候一下地裡的菜,我看就挺好,有咱老百姓的生活氣!就衝這幾點,咱們這平頭老百姓就知道,這才是接地氣的好官,講什麼民族大義國家大事天天掛在嘴邊的人,他們從沒有考慮過咱們的生活苦不苦,不信你試試,這幫人連稻子怎麼種都不知道,魚怎麼打更不懂,哪裡能體會老百姓生活的疾苦!”

“咱們不懂得當官的那麼多門道,誰能讓咱們天天不用在這片海上出生入活家中妻兒老小擔驚受怕,那便是好官!”

“二爺說得好!”

梁川忍不住讚了一聲。

沈二爺朝梁川身後看了過去,見沈玉貞面色不佳地從屋內走出來。

“官人娘子好像也暈船了!”

梁川趕忙起身看去,只見沈玉貞捂著嘴小跑到船舷邊上,一陣乾嘔卻沒有吐出半點東西。

梁川小心地幫沈玉貞順著背,輕聲問道:“是不是這一路上你也累到了?我記得原來你與我回來時也是乘的海船,那時也不會暈船。”

沈玉貞抬起頭,髮絲沾到額頭冒著點點香汗,又愛又恨地瞪了梁川一眼,恨恨地道:“你這個呆瓜,我當然不會暈船!”

“是不是船裡太悶了,你衣服多穿幾件,那便不會覺得熱了!”

“你要氣死我嗎?”沈玉貞伸手就朝梁川小臂面板最緊的地方扯了下去,梁川的面板很緊,沈玉貞竟能一把扯了起來,可見這小妮子有多氣,力度有多大!

“怎麼?”

“你家娘子怕不是暈船,而是有喜了!恭喜大官人!”沈二爺站在身後樂呵呵地道。

什麼!

梁川眼睛豁的一下瞪得大大的,嚇得沈玉貞臉色馬上就沉了下去。

“三哥你不高興嗎?”

梁川自覺有些失態,馬上道:“你說的什麼話?我怎麼會不高興,我是太高興了!”

梁川這辛苦耕耘了一個多月,就為了圓沈玉貞當母親的夢,這些年對沈玉貞虧欠不少,生活上對她什麼都不缺,她最想的,就是一個孩子!否則這一路如此奔波,沈玉貞怎麼會跟過來,這一路石頭都受不住,何況他一介女流。

"高興你的眼睛還瞪得那麼大!我還以為我懷了你的骨血。。你會不高興。。”

家中幾個姑娘,沈玉貞雖然面容最為出挑,但是出身最是微賤,這是她的一塊心病,看到梁川的表情時所以她會以為梁川介意她的出身。。

人生沒辦法選擇的就是自己的出身,這個道理梁川哪裡會不懂。

不怕出身微賤,就怕自甘墮落。

梁川直起身子馬上看了看對著沈二爺道:“二爺咱們的船能不能回程,海上條件太差,我怕玉貞他身子受不住。”

沈玉貞一聽有些急道“我沒有事,咱們還要趕往廣南,這船我又不是沒坐過,可別小看了我!”

“你還逞強,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肚子裡還有一個,都是咱們梁川的人,由不得你做主!”

梁川說得嚴厲,沈玉貞聽得心頭一暖,便不再多話,畢竟邊上有外人在,梁川家主要面子,自己不能造次。

沈二爺道:“官人可想清楚了,我這就調轉船頭!”

所有人都在等著梁川發話。

般頭一轉,這時日可就久了!

“調吧!”

懷孕的頭幾個月是最危險的時候,一般頭尾三個月,只要這段時間平安無事,都不會有風險。

還好昨天在寺廟裡不能行男女之事,唉,不過玉貞懷孕肯定不是這幾天的事,這都有孕吐了,前幾天自己還折騰她,萬幸老天保佑自己沒弄出事來。。萬一這孩子有個閃失,玉貞不扒了自己的皮才怪!

這姑娘的身子弱,要是流掉一個,對身體的傷害太大,日後想再懷上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海船吱的一聲,沈二爺把船帆的角度一轉,船開始行駛起了之字形,藉著南下的北風開始往回走。

船又行駛了一天,沈父正在港口打魚,見弟弟的海船又折返回來,一猜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一問才知道,梁川的娘子懷了身孕!

梁川這下可犯愁了,要怎麼安頓沈玉貞。

把沈玉貞送回清源肯定不現實,這一路顛波不說,路上萬一吃不好,對孕婦身體更是不好。

想想只能把沈玉貞先養在這雷州城內,自己前去安平州的時間想必也不會太長,到時候回來再把沈玉貞接回去!

“沈大爺,我有個不情之請!”

沈父自沈括回家後把離家伺奉丁謂的想法跟他說了一下。

沈父老淚縱橫。

他從來只怕孩子不上進不肯讀書,只怕先生不肯相授,只裡會怕孩子離家?

如果他沈家祖先在天保佑,真正出了一位讀收人,那就與他沒了父子緣,是官家的人,是朝廷的人!如果自己能活到他告老的那一天,說不定還能再續父子緣,否則就是下輩子再看!

孩子肯出去,他是砸鍋賣鐵巴不得!

留在這地方絕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生活就是苟且地活著,祖祖輩輩都是在浪裡漂泊,完全看不到盡頭。二叔早受夠了這樣的日子,要改變,就要果斷行動起來!

“你說,跟咱們這些苦哈哈不用這麼客氣!”

沈括聽丁謂將梁川的才學更廣,這事也跟沈父說了,沈父對梁川同樣也是尊重不已。..

“我想先把我這內人安頓在你這家裡,平時有打到海魚什麼的,給我內人也安排一頓半餐,海魚好,娃娃吃了聰明!”

海魚好,一句話擊潰了沈玉貞的淚線,豆大的淚花掉下來,這輩子算是跟對了人,這些年的付出值了!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

我命風雲

死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