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小夜萬籟俱靜,此時的儂么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覺。

這些年在他七源州開店迎客,雖然說生意不是很紅火,倒也過得去,一家人過得有滋有味,不用像其他的儂人,為了一口生計終日奔忙,比上不足,比下可是餘,家中自己就還有兩位兄弟,與他們相比,自己可說是峒寨裡面的風雲人物,兩位兄弟他們就是失敗者的代名詞,一大把的年紀,還是一事無成,不是他們不行,而是大山裡實在是沒有出路,再會發光的金子來了這裡也只能埋沒在土裡。

可是兇殘的南越人讓這一切成為過去。

儂么的一家開始流浪,再次成為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他遣散了妻女,讓他們回到西北的峒寨老家,那裡人跡罕至,找得到地方也找不到人。

這些年他也曾想過出人頭地,可是如今這世道要活下來已經是千難萬難,他如何還會想著去出人頭地,到他這個年齡,許多人都已經做了祖父,再想著人生有什麼際遇變化,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如今卻有一條新路子擺在他的跟前。

利弊梁川已經全部幫他權稱衡好了,也由不得他點不點頭,結果都是一樣,不走,終究是死路一條,最好的出路,就是給他賣命,投靠到土司手下,幫他們販鹽。

儂么想了一整夜,終於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梁川的氣勢就是當世梟雄,亂世之下如何有得安穩,只有這種刀頭上舔血的人最後才有轉機!而且他最擔心的就是梁川把他店裡死了南越兵的事捅出去,這樣他將無路而逃!

天一亮儂么頂著兩個黑眼圈找上了梁川。

梁川看著儂么的落魄樣,調笑道:“怎麼昨晚上沒睡好,這精神頭太差了,還是心裡有事,沒想通?”

儂么心下一狠對著梁川道:“我想通了,青爺我跟著你做。”

“別介,你要叫我一聲哥我還應下來,叫我爺,明年你要不要幫我做壽?”

“狄大哥!”

梁川二次穿越之後,心智彷彿成熟了許多,雖然沒有印象,但是冥冥之中就多一絲對人的防備之心,對於這些儂人他更不會輕易地信任,除了自己的女兒阿月。M..

“哥不是隨便亂叫的,咱們既然當了兄弟,按我們那裡的做法,兄弟就是有難同當,誰都不能苟且偷生,老弟你家鄉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梁川做的這是真玩命的勾當,自然不可能留給別人一個空子,抄了自己的後路。

古代人要斷別人的後路,那就是斷他們的根,他們有了顧忌,自然就惟命是從。

儂么聽到梁川要去他們家鄉,那真的就是從靈魂深處顫抖了一下。

他為了留條後路,已經讓妻小先回溪東峒,沒想到梁川直接想知道他的老巢。。

好狠的人啊,自己的老家被他知道了,哪一天自己有了二心那就準備等死吧,不僅要死自己一個,可能還要死山裡一窩!

已經想了一夜,他早就要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儂么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痛下決心道:“我的老家在廣南西北最偏遠的地方,不過大哥想去的話我自然應該帶路。”

好小子,梁川說道:“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好這些天在家裡也呆膩了,去你們家鄉轉轉,看看風土人情!”

梁川拍拍儂么的肩,這個小子還真準備把老底揭了給自己看,做生意就要這樣,否則的話誰都藏一手,猜忌只要一開啟,將來就會越來越嚴重,鬧到最後只能草草收場,沒有人命都是輕的。

梁川早就想好了,這小子跟著自己,可能自己什麼底牌能知道,要是沒有找到他的老窩,將來怎麼製得住他?

阿月聽到梁川與儂么的話,馬上就站了出來:“咱們又要出去嗎?”

梁川看了小姑娘一眼道:“這一次乾脆阿月你在家裡待著,我跟你儂叔出去怎麼樣?”

小姑娘一聽要獨自呆在這家裡,馬上就不樂意了:“不要,阿爹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梁川假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與這小傢伙日夜相處下來,感情早就是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地步,他自己都捨不得把孩子帶在身邊受苦,只是放在家裡他更不放心,現在他們是犯下事的人,指不定哪一天有人就找上門來,怎麼能讓阿月自己留著?

“那你把東西收拾好,咱們很快就要出發了!”

家裡還有什麼東西,唯一值錢的就是鹽,能帶的只有衣物,包裹一卷就隨時可以上路!

阿月與儂么把家裡剩下的羊交待給了鄉親,梁川付了一些錢,權當是這些日子的辛苦錢,三個人望了一眼這空洞洞的竹樓,山腳下的水依舊流淌個不停,他們卻又要踏上新的路程。

廣南往西北,與雲南交界,肉眼可見遠方的高山,山頂是終年不化的白雪。

這裡也有河流,但是雪化之後,雪水如同刀子一般把河谷切深切闊,水流急得只有魚在裡面能生存,人力還無法抵禦這麼磅礴的力量。

沒有水路,只能靠十一路不停地跋涉。

還好梁川不是小氣的人,手裡頭有錢的他,一出廣源就果斷在附近的溪峒的馬市挑了幾頭滇馬。

奇怪的是梁川就像學過騎馬一般,一坐上馬背肌肉自己就條件反射般地配合著馬的步伐,以免在馬背上受罪。

梁川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在七源州儂么的酒樓裡殺人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自己對刀的熟悉程度,跟使用筷子一樣遊刃有餘。如今騎馬也是一樣,三人兩匹馬,還有一頭青騾,騾背上是滿滿的近兩百多斤的精鹽。

為了掩人耳目,騾子上還揹著一些糧食。

也不知儂么的家人從七源州逃回家用了多長的時間,梁川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雖然胯下有馬,但是還是把他累得半死,半天的時間才堪堪翻過一座山,離開了鬱江的流域。

儂么沒有騙梁川,他的老家在所謂的桂西田州,那已經是最偏遠的地區之一,名裡有田實際上卻沒有幾畝田地。山裡面沒有任何經濟作物,連土地都不多,唯一多的就是參天的古樹與怪石嶙峋的山。

梁川對貧窮的認識再一次被重新整理,官府已經沒有心思往山裡面開路,走的路多是山洪衝出來的小道,或是河邊的平坦地帶,儂么帶著兩個人,還要一手牽著青騾,另一手則是拿著一刀柴刀,邊走邊開路!

也不怪朝廷不給力,這些地帶大多都是遊離在宋王朝之外的三不管地帶,老百姓不給朝廷交糧納稅,朝廷怎麼可能對他投入?這些個地方的人多是蠻夷,養肥了他們就是對自己中原大地的禍患,他們比任何人都要懂得這個道理!

連路都沒有的原始地帶,全是植被與山,在山裡來回反覆地上下,除了騾子與馬,人都快被繞暈了,最讓梁川受不了的還是這滿樹林子的蚊蟲!

梁川已經不知道拍死身上多少飛蚊,但是還是讓這些兇猛的小東西咬出一個個包,在廣源竹樓裡就沒有感覺這麼多的飛蚊,平時看著一片青蔥的山林子裡怎麼這麼多的飛蚊。

人要是沒有其他的工具,在這林子裡生活一個晚上就會被吸成肉乾!

“要是有兩盤蚊香就好了,讓你們體驗一下什麼是蚊蟲去無蹤!”

阿月沒見過蚊香,儂么一聽馬上附和道:“蚊香嗎,這玩意可貴了,雖然不及沉香一類的香料貴重,但是一盤只能一個晚上,花費就要好幾文錢,算下來也是極為奢侈的物件了!”

他想的是,你們不愧是土司府裡出來的,生活用度都是這麼高階,放在普通的人家,誰家能承受得了?

梁川本是隨口一說,聽儂么這麼一說,立即就查覺到了不對勁,追問道:“你。。知道蚊香?”

儂么見梁川有些吃驚,心中自然有些得意,馬上介紹起來道:“蚊香這東西也是近幾年才時興起來的新鮮物件,據說是從福建路那裡傳過來的,賣得可貴了,我也就是開酒樓有時候客人要住店才會用得上,因此聽說過這東西,一小圈只夠燒一個晚上,一圈就要好幾文錢,比得上一塊肉錢了,咱們這儂人都是苦哈哈,怎麼可能用得起?”

一圈?難道真的是自己見過的那種蚊香,梁川怕兩個人說的不是一件東西,馬上伸手在空中比劃了起來。

儂么以前為了照顧店裡的生意,也從漢家的客商那裡買過幾圈來試過效果,不得不佩服這些漢家人就是會做生意,點一圈房間裡的蚊子果然少了,客人都誇讚這裡環境好,沒蚊子擾人!

“大哥我真見過蚊香,還買過哩,不就是那種燒起來有股淡香味兒的東西嘛!蚊子都怕的!”

這一下真的輪到梁川吃驚了,本以為自己說幾樣後世的東西,這些當代人聽了會很驚訝,沒想到自己才是那個小丑,人家早就見過了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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