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窩火致極。

他回想起在固原的倥傯歲月,那時候面對党項人的利箭快馬,只要沉得住氣堅守不出,那些蠻子就拿他沒辦法,那時候全軍上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軍機關頭連官家的命令他也可以先緩一緩,誰敢跟他犯橫?

自從升遷到汴京之後就不一樣了,上面有個賈朝昌狗一樣的人物,靠著小聰明走婦人內宦路線爬上來的貨色,竟然屢屢跟自己過不去,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式。這些天在朝會上他們多次直接打壓西軍出身的諸位,還好範希文與韓琦都不是省油的燈,也是一點就炸的主,有人挑戰他們自然欣然應戰,與朝中的這些廢人是多番論戰,哎,這些人沒去吃過砂子不曉得邊軍的苦,只會耍些陰謀嘴技,光說就沒有實際的手段,又沒辦法直接把他們踩死,實在是聒躁得很!

現在好了,不僅賈朝昌這個頂頭上司敢跟他叫板,就連下面的這些小角色都敢公然對他指名道姓,敢叫囂他的下場會跟丁謂一樣,丁謂是什麼人?咱大宋對文官手軟不殺文官,貶到南方去,這些小角色的意思老子也是奸臣了?

夏竦一聽到有人把他跟丁謂相提並論,氣得天靈蓋差點倒掀過來,一問之下竟然是樞密使楊崇勳的兒子!這是個什麼貨色他不知道,在西北的時候他奶奶的可沒少叫自己關照兒子,為了這事他當時沒少費心思,特意把他兒子楊琪放在定川寨,後來不是還撈了一個小功勞,這才得以升任真定府的小團練!

做人知恩要圖報,老子好歹以前是楊琪的上司,這翻臉比翻書還快,一離開西軍就敢咒自己不得好死?好好好!好你個楊琪!

不就是靠著他老子楊崇勳的蔭封嘛,他老子楊崇勳以前就是靠拍趙恆的馬屁上位的,狗屁的軍功一樣沒有,跟他這種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正牌軍能比嗎?這些前朝遺老就剩他一個了,現在都認不清形勢還敢跟自己找不痛快,老子就成全你!

夏竦的眼睛裡快要噴出火來,他現在是落魄到什麼地步了,連一個樞密使的兒子都敢編排自己,說自己不得好死,那在其他人眼裡自己指不定還得多慘,自己是太仁慈了,不讓這些人吃點苦頭怕是不行了!

“這孫小哥與我是誤會,他在京中的生意做得火熱,難免得罪一些小人,你跟他說一句,日後若是有什麼困難,直接來找我就是了,算是我給他賠罪了。”

夏竦難得低頭,竟然連賠罪的話都說出來了。

“大人言重了,樸哥兒自然有不對的地方,多謝大人!”

梁川朝夏雪使了一個眼色,親自把孫厚朴給抬了下去,他自己都是一身傷,下千又放了一大盆血,上了黃書記的藥後,竟然恢復得如此神速。

夏雪喏喏地朝夏竦道:“爹爹我也。。下去了。”

夏竦嗯了一聲,一聲爹爹叫得他是心驚肉跳,但凡是這個女兒叫他爹爹的時候不是做妖就是搗鬼,絕對沒有什麼好事,看來是自己大意了!只怕這裡面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夏竦細細思量一番才發現不對勁,要是這孫厚朴單純的只是來府裡談生意,自己綁了打了她的生意夥伴,這個野丫頭早就抄傢伙打將上來了,她這只是哭,這是幾個意思?

夏竦也不會往男女之情那方面講,夏雪向來只對男兒事中意,倒是忽略了這種兒女私情,再者說了,她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女人味,正常人哪個會看中她?

好無奈,竟然這樣看待自己的姑娘。

夏竦問仇富道:“最近雪兒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

仇富自然不敢講夏雪已經跟人好上了,只道是:“這些我倒是沒有留意,不過大人,雪姑娘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許個人家了吧,現在整日與這些市井商賈廝混在一起,多少有些不中聽。。”

夏竦道:“這事就交與你辦了,汴京城的紅娘都給我問個遍,有適齡的才俊這次她不去相親就是綁也要給我綁過去!”

夏府半夜的警備撤去,府中人多半不敢聲張,到底也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拿住了一個外人打去了半條命,卻也沒人往夏雪的私生活方面去多想。誰都知道夏雪自來不愛紅妝愛武裝,是個正常功能的男人誰願意討這樣的母大蟲?

這人竟還是梁川的朋友,誰都只會往梁川方面想,夏雪的存在感幾乎為零。。

梁川連夜把孫厚朴搬出了夏府,拉回了紫禁城,又讓金瑤星夜去巡檢司衙門尋找高幹,本以為自己傷得夠重了,孫厚朴比自己更慘,他沒有自己鋼鐵一般的軀體,捱幾棍子要是沒撐過去,就只能下輩子注意了。

高幹傍晚離去時就知道夏府裡出了事,回到衙門裡也不敢早歇下,果不其然,梁川不一會兒就讓人帶著口信來尋他。

找他高幹沒有用,為的還是黃書記與安逸生兩個人,這兩人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所遇到的醫術最高的人,他們的醫術已經開始接觸到外科的範疇,只有他們能救孫厚朴。

高幹親自騎著一匹快馬到了紫禁城,梁川沒有廢話,讓他看了孫厚朴的傷情,高幹一眼便知梁川此刻需要的不是自己,而是安逸生和黃老狗兩個人,也不遲疑,半夜親自前往東郊的天武軍接回黃安兩人!

黃安兩人自梁川走後並沒有繼續醉生夢死,而是對梁川提出的做法細細進行思量,黃書記甚到去街上再抓了一條狗進行試驗,只是實驗還沒開始,高幹便去而復返!

兩人看到高幹折返,皆是心下一涼,擔憂梁川的傷勢道:“難道梁川哥兒那裡有變數?”

高幹道:“總算你們兩個還有點人性,梁川沒甚事情,他一個要緊的兄弟出了點岔子,只有你們兩個能救命了,快跟我去救人!”

兩人一心想學梁川手中的絕世醫術,一聽是梁川身邊要緊的人受傷,不敢怠慢,騎著快馬跟著高幹一併來到了紫禁城。

兩人一跟隨到了當今汴京城最繁華熱鬧的所在,黃書記一愣道:“你哄我們哥倆,換成平日我們巴不得跟你這來裡快活,今天我們新學了一手,只想著回去好好練練手,沒得心思跟這些小娘皮捉弄!”

高幹道:“受傷的是這紫禁城的東家。”

兩人肅然,梁川的朋友果然不是凡人,不是巡檢司使就是這汴京中的貴人,比起他們這江湖郎中,不是一路人,卻學了一身的好本領!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卻能在小小年紀有這般成就,殊是難得。

兩人沒有遲疑,隨著高幹進了紫禁城,這樓的名聲在外,他們早有耳聞,不是他們那一些微薄的俸祿能消費得起的,進了店不收得四張張望,活脫脫一副劉姥姥進城的模樣。

“這樓沒有那些鶯鶯雁雁的玩意,別給老子我丟人了,快把那對賊眯眯的招子收起來!”

“不對呀,聽說這裡有汴河八豔,吹拉彈唱藝壓京華,怎麼一個也沒瞅見?”

“那些姑娘在樓上的戲臺子唱戲呢,你當人家是出來賣的,跟個窯姐一樣下來接客?”

樓裡的女婢見了兩人一臉猥瑣的樣貌不由調笑了幾分,兩人也發覺尷尬,加快了腳步與高幹上樓。

孫厚朴被打成一個血人,躺在床上飛若遊絲。石頭大驚怎麼出去了一天回來就變成這般模樣!可憐孫厚朴畢竟沒有梁川那樣鐵打的身體,受了夏竦慘無人道的折磨,沒有嚥氣已在不幸中的萬幸!

兩人雖然吊兒郎當沒有一點正形的樣子,但是進入狀態的速度很快,一看孫厚朴是裝的,一個探脈,一個壓頸果斷判斷起了孫厚朴的狀態。

“兩位先生救命,樸哥是我生死兄弟,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梁川也不願苟活於世了!”

“梁先生稍安,我倆雖然學藝不精可是這點微末道行還是有的,小鬼想從我們兩人手搶人,得看我們同不同意!”

安逸生依舊是掏出身上的藥丸給孫厚朴服下,黃書記直接讓金瑤去街上的藥鋪去買藥材,並沒有像給梁川療傷那般,採用放血去腐的療法。

梁川一看只怕是孫厚朴的身體底子不如他自己強壯,要是再放一下血割二兩肉,孫厚朴也不用搶救了,可以直接去西天取經了。

“有沒有上年份的老山參,拿來吊吊命!”黃書記道。

“有有有!”當初店開張之時朝廷的官員就送了不少的名貴藥材,梁川捨不得吃服,全都當成工藝品給擺放了起來,現在紫禁城裡還有不少這樣的物件。

梁川親自去二樓找了一番,一株已有人形的老山參被梁川拿在手上。

“切開煮了!”

金瑤還有不少紫禁城裡的下人全都活動起來,兩個大夫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一邊配藥方,一邊準備一口大木桶,只待金瑤將藥買來就要給孫厚朴泡上一泡。

老山參熬出來的湯很快呈了上來,這株老山參傳說是遼國上京送來的貢品,被禮部的官員給私下截了下來,當初是想拍丁謂的馬屁,不想便宜了梁川,也救了孫厚朴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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