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汴梁城倒是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時節,這時候天氣熱暑氣未消寒氣未至,夜市也是最繁榮的時候,加上眼下四海昇平,汴京人民夜夜笙歌隨處可見的小攤酒肆,反而是天亮以後整個城市才歸於平靜。

夏竦等了梁川很久,據陳江寧的管事來報,梁川在京東路並不太平,一路上也出了不少的小問題,嗑嗑碰碰總算平安回到了汴京。

白天早有下人來報,梁川自己家的寶船憶抵達東水門,船上的貨是一箱一箱地往下搬,夏竦此時自然不會與梁川去計較箱中是什麼‘貨物’,只是翹首盼了一夜,他竟然不是第一時間來找自己報告情況。

梁川聽到陳熙春懷有龍種的事情第一時就想著下一步怎麼走,同時也果斷封鎖了這個訊息。

現在陳熙春的住所已經讓情報隊的人裡三層外三層團團包圍了起來,一隻蚊子也飛不進去。汴京城中勢力錯綜複雜,梁川不敢輕易將她暴露,連情報隊的保護都是在暗中進行。一旦發現有不軌之人,不論緣由直接殺死,事後再向梁川報告也不成問題。

耶律重光見過呂一,不過現在的陳熙春他沒見過,只當梁川又去哪裡覓了一位相好,這相好的待遇著實不低,動靜鬧這麼大。沈玉貞姑娘人家可是千里迢迢從清源趕來汴京城尋找他的,待遇也沒有陳熙春那麼高。

男人果然是善變的動物,新人勝舊人。

是夜,梁川火速返回了夏府。

一進府梁川便見到夏竦站在天井之中,揹著手好像在思索什麼事情。梁川躡手躡腳地迎上去道:“大人小的回來了。”

夏竦不鹹不淡地道:“為何這麼晚才來?”

梁川左右看了一眼,旁邊還有不少的下人侍立著,便輕聲道:“此處不是說話之處,大人還請移駕。”

夏竦看了梁川一眼,還有其他的事?

兩人入室坐定,夏竦喝散了所有人。夏雪一見梁川回來興沖沖地跳出來朝梁川打招呼,倒被夏竦劈頭蓋臉給罵了一頓,夏雪委屈地只能躲回房間生悶氣。

“說吧,什麼事!”

梁川很不好意思地朝前湊了湊,見夏竦不反對索性直接靠到了他耳朵旁輕輕道:“陳姑娘懷了龍種!”

梁川耳音不大卻像在夏竦耳旁炸響了一枚天雷,轟得夏竦不知所措。

怎麼如此之快!他也聽說官家不是精壯之人,雍王死的更是多年沒有皇子誕生,只能將趙允讓的兒子趙宗實領進宮中當作繼子。如今意然與一個民間女子一夜春宵之後就懷上了?

梁川這一去可是近兩個月!

夏竦目光中像藏著一把刀子,直勾勾地看著梁川,萬一這裡面有什麼梁川沒有告訴自己的,將來被賈朝昌等奸佞小人當作把柄攻擊自己,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不對,萬一這姑娘肚子裡懷的真是男丁,且不管是不是官家的龍種,將來只要在那個位子上,說他不是他也是正統血脈!

那。。。自己豈不是就有從龍的滔天大功!

夏竦重重地一拍椅子上的扶手,猛地站起來一把抓住梁川道:“可曾派大夫確認過?”

梁川目光灼灼地道:“確認無誤!”

夏竦輕輕地拍了拍梁川的肩膀,好似相當認可他的作為,誰料夏竦嘴裡又蹦出一句話道:“那大夫你處理好了沒?”

一句話說得梁川毛骨悚然,安逸生是他的得力干將,怎麼可能把他宰了。夏竦啊夏竦,不愧是一將萬骨枯的兇殘之輩,只要是對他的前程不利的人和事就是一樣不留,他才不管是什麼大夫,這事不是兒戲,這種殘忍的作法也是穩妥起見。

這時候梁川只能說假話了:“事關重大,小的已經處理妥當。”

夏竦很滿意地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與我都是心懷報復之人,手裡不得有半分仁慈,這事比老夫預料的還要好,眼下只需將陳姑娘送入宮中,將來誕下皇子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

梁川道:“有大人的提攜便足夠,榮華富貴只是錦上添花!”嘴上是這樣說,梁川心裡卻是想,要是將來這事搞砸了,自己的下場是不是也要像安逸生那樣,對夏竦來說處理掉就是?

“明日我就進宮促成此事,你且先回去,我不方便出面,你多帶點人把陳姑娘住的地方保護起來。”

“小的已經安排好。”

夏竦道:“江寧與我是多年的至交好友,連他都對你讚不絕口,看來我沒有看錯你,好好幹,以後有的是前程!”

梁川道:“多謝大人抬愛,如果沒有什麼事小的就先退下去了!”

夏竦道:“去吧。”

梁川從夏府裡出來,與這些政客談人生不異於與虎謀皮,他們翻臉的速度比你翻書還書,毫無誠信與底線可言,前程?自己要什麼前程?莫說現在成了配軍前程盡毀,就是以前自己也沒想過要去掙什麼前程,能回去享受人生不是最大的快樂嗎?

不過,這其中好多事情梁川總覺得是因自己而起,呂一梁川更不忍心放在這權力的漩渦中飄零,而且與夏竦的交易就快結束,等她的事情辦好,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向夏竦辭行。

離家數年,再不回去兒子都不認識自己了。

只是梁川隱隱覺得,自己不想與虎謀皮現在反倒有一種越來越被黑暗吞噬的感覺,越想脫離這個沼澤,反而有一種越陷越深的感覺。

自己在夏竦眼裡可能是一個有用的棋子卻也僅僅是一枚棋子,自己的理想信念與他是背道而馳。一個是奔著權利的頂峰不斷衝刺的人,一個是不問天下事只想回家務農的閒散人員,將來這矛盾如何能調和?

梁川看著街上人流攢動,卻是一點遊玩的心思也沒有,此時的他反倒是懷念鳳山那平靜而安逸的夏夜,這時的南溪應該很美麗,真想回去抓兩條魚,宰一隻竹鼠來吃,撒點辣椒粉,然後篩兩斤上好的黃酒,美美地飽餐一頓,在河邊躺著看看星空與宇宙。

原來想著出來看看這個世界,可是走了以後才發現,原來人生的路這麼漫長這麼艱辛,總有事情放不下,總有人讓自己掛懷。

自己能穿越到這個世界不能說不是命運的捉弄,以前總也覺得沒日沒夜地值班備對人生是一種浪費,看著外面的花花世界總覺得那才是生活那才是人生,現在想想,自己過上了另一種不羈的生活,可是靈魂還是如此躁動不安。是生活方式錯了嗎?好像也不是,錯的是自己沒有辦法與自己的內心和解。。

本覺得呂一能改變身份已經是命運對他的眷顧,真正對他的玩笑可能是這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

如果她能為趙禎生下一兒半女,將來母憑子貴她的身份就再也不是那個跟著父親在街頭流浪為一日三餐風餐露宿的小乞兒。

皇子?梁川突然想到,好像趙禎這輩子都沒辦法養活一個自己的兒子,那呂一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不是女兒的話,將來只能是夭折的命運。。

看看,本以為是命運的眷顧,實則是老天爺跟他們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先給呂一一個希望,然後再給她的是不盡的失望。。

梁川的心情一點都不好,如果他不知道這一切的結局,他或許會為呂一一起祈禱與希冀,祝願這個即將降生的小生命有個美麗的人生。。他現在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碰上這樣的事他更是難以接受。

梁川失魂落魄地回到紫禁城,回到汴梁連沈玉貞的面都還沒見到,現在的他什麼也不想做,就想靜一靜。

沒人能理解梁川的心情。

紫禁城還是那般熱鬧,這裡自從開業以來就沒有消停過,每天有無數人在這裡揮金如土,這裡的服務也是全大宋最豪華最別緻的,別的地方哪裡能抽菸能看話劇能吃到全國的各種大餐?

“我說老弟,你怎麼才回來,兄弟們等得你好苦啊!”

梁川剛進門就讓高幹給攔了下來。

“怎麼回事?臉色這麼難看?”高幹早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瞧就看出來梁川心事重重。

梁川一掃,孫厚朴兄弟、石頭、還有軍營四大神人還有沈玉貞等人全都聚集在一起,他不想因為壞了大家的好心情便道:“老高你哪隻眼睛看出我不高興了,我這不是在發愁這順風鏢局下一步的工作計劃嘛!”

“嗨!”一行人上了頂樓,酒菜早已備好,各自入座沈玉貞坐到了梁川的身邊。

“我當你為什麼事發愁呢!我可告訴你,你現在這個順風鏢局可是替朝中很多官員分憂解難的好行當!”

梁川一聽驚奇道:“你這話從何說起?我還正擔心呢,這順風鏢局的服務肯定是保質保量,但是這個理念太過於超前,只怕很多人沒辦法接受!”

鏢局這種行當最重要的就是一個信譽,跟電商一個道理,這事物剛推出來的時候成了很詐騙份子牟利的工具,他們只收錢不發貨,但是經過時間的考驗,老百姓漸漸認識到這不是騙人的,是實實在在地方便,經過幾年時間的發展,才形成了一個商業帝國。

護鏢也一樣,一開始誰會把家裡的真金白銀真交給這幫人去護送?出了問題找誰?就是不出問題誰知道這幫人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把貨物送到指定地點?

不只是梁川有建立鏢局的想法,就想遠在鳳山的藝娘其實也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藝孃的想法比梁川還更先進更深遠,她已經想到了要開辦銀行!

這就更考驗商會商鋪的信譽公信力了,梁川現在說白了就一個酒樓一個藥鋪,想打造一個商業帝國,這個步子第一步邁出去還是太快了。

但是又想一想,萬事開頭難,如果順風鏢局一直不成立的話,將來也要有一個積累的過程,晚做不如早做!他可不是隻為了把夏竦為官家物色女人的事專門成立這個順風鏢局。

大宋的商業太發達了,這裡面蘊藏的商機是無限的,如果這一塊能經營得好的話,將來一定是一隻下金蛋的雞,不是一座能挖金礦的礦山!

“不急先喝酒,咱們哥幾個可謂是聚少離多苦難多磨,特別是這兩個小子,看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被王德用那廝整得多慘!”

孫叔博怒道:“有機會別讓我在街上碰到那鳥人,爺不宰了他!”

孫叔博這人向來用拳頭說話,不過這話嚇得高幹一個激靈,道:“老孫你別衝動,人家好歹是朝廷武官品秩還不低,你打死他朝廷哪裡會善罷干休!”

“不是我衝動,實在是欺人太甚!”

一桌人開始有的沒有講個不停,筷子一動起來酒杯也就碰個不停。

沈玉貞玉手偷偷摸索到梁川腰間,梁川只覺一陣香膩,突然腰眼子上的肉讓沈玉貞狠狠地扯了起來,只聽她在耳邊道:“我聽說你又帶回來一個小狐狸精,你呀你呀,我們姐妹幾個不伺侯不夠你嗎?”

梁川疼得呲牙咧嘴,一個勁地做噤聲姿勢道:“你可不能聽外人胡說,這是鏢局護回來的姑娘,與我清清白白!怎麼了?吃味了?是不是我太久沒在你身邊想我了,晚上就好好炮製一下你!”

梁川一句話說得沈玉貞臉如紅霞,頭低得恨不能鑽到桌子底下去。

獨守空房兩個月,能不想嗎?

“老高你剛剛說的什麼叫京中的官員都盼著我開這個鏢局?”梁川問道。

高幹幾杯酒下肚心情大好,高聲道:“你知道的,這不論是京中的官員還是地方的官員,千里做官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的一個財字嘛,許多人一輩子都能攢下一大份家業,臨老了都想回老家風光一把,富不還鄉不如錦衣夜行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吧?”

“自然。”

“那就對了,現在世道可不太平,大道上淨是挑這些大戶下手的強人,劫道不說小命都可能沒了,你這些鏢師我見過,他孃的全是一等一的好手,比官府的差役還好使,有他們護送這一路上就太平多了!”

梁川眼前一亮道:“當真有這麼多人需要這業務?”

高幹擺擺手道:“多得去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京中好些個官員就來找我打聽了,我跟他們說我做不了主,只能等你回來!”

“那太好了,需要的就是這些優質的客戶!通通把他們叫過來,有多少叫多少,再遠的地方都能送,我們順風鏢局就是風能到的地方我們就能到,不過就是價格貴一點罷了!”

梁川聽出高幹的話外之音,這些當官的一輩子攢了不少的錢,有些錢就是來歷不明要麼是索賄來的,要麼就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偏偏他們又不好光明正大地把錢送回來,這就需要順風鏢局這樣的中介押鏢機構。

自己還想著五十個鏢師回來估計只能養膘了,沒想到業務自己就找上門來了。

“石頭,鏢局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孫叔博與梁師廣兩位都是得力的干將,他們兩個盡力配合你的工作,你自己看著辦,一定要把鏢局的生意給撐起來!”

石頭大喜道:“三哥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一行人正吃著,金瑤突然來報:“東家,趙允讓趙王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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