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苦思冥想不得其道,喝了半罈子黃酒酒意微燻,抱著沈玉貞經不住睡意,也終是沉沉睡去。

天剛朦亮,金瑤就來通報,京城巡檢司高大人來拜會。高幹是此處的地頭蛇,平時多少都有交道,金瑤八面玲瓏的人自然也識的。

現在的高幹沒有半點當官的氣派,換了一身便服,自從仇富的事情擺平之後,又逢與梁川再會,回家高興之餘連醉了好幾天,梁川這一人他第一次見面只知道是等閒之輩,現在又兼有夏竦等西軍大佬的關係,只怕自己這次又要發達了!

這幾日他親自來紫禁城,每次是畢恭畢敬讓金瑤通傳,自己也備足了禮物,就想找梁川再見見,一連數日,梁川都忙裡忙神龍見首不見尾,高幹也不氣餒,一日侯不見就多等幾日,可算是把梁川給逮著了。

“老弟你可讓哥哥好找啊!”

梁川看著他手裡的東西,很熟絡地就接了過來:“來都來了,怎麼還帶東西?”

梁川開啟一看,是一對種水極純的翡翠,看成色應該不是凡品!這年頭可沒有樹脂做的假貨,拿出手的全是如假包換的真品,梁川吞了口口水:“這多不好意思!金瑤幫我收下來,可別讓別人順走了!”

金瑤笑眼如絲,知道這是梁川在打高幹的玩笑,朝高幹行了一個禮道:“高幹自便,需要的儘管吩咐!”

高幹連聲道:“有勞了有勞了!”

見金瑤走遠,高幹這才搓搓手道:“老弟你可讓老哥難找啊,老哥是個粗人,你們這紫禁城是個正經的去處,沒有那些鶯鶯燕燕的玩意,呆起來實在不過癮,要不老哥帶你去一處好玩的地兒,保準你玩得開心!”.

梁川擺擺手道:“那就不必了,我也不是好玩之人。”

只見沈玉貞進來施了一禮,又很識禮地走了出去。高幹看了一眼道:“原來老弟金屋裡已有這等嬌妻,自然是看不上外面的那些野花野草,那就不叫姑娘,咱們大老爺們玩自己的,我一大幫兄弟都想認識一下老弟!”

“不好吧,我現在臉上還帶著刺青,坐下來只怕你的這些兄弟介意!”

高幹大手一揮道:“這個你只管放心,老高我交的朋友是什麼人心中有數,都不是那種狗眼看人低的勢力小人,全是江湖上排得上號的豪傑!”

“這樣啊,那我倒是得去會一會!”

梁川坐上高幹備好的馬車,拉車的馬竟然是軍中的戰馬,梁川一時有些錯諤,怎麼都有點公車私用的違心感。馬車往東出了東水門,一前一後,身後還跟著一彪人馬,俱是好手,往城東直奔而來。

梁川看著屋外的景緻隱約覺得有些熟悉,路離汴京城越來越遠,前方隱隱一陣陣將士操練習武的聲音,梁川撩起帷簾一看,可不就是當初與阿國帶來的那幫島國人對陣的演武校場!

怎麼來了這地方?

與西夏的戰事剛結束,這裡還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朝廷的禁軍一批一批不停地送往西北前線,留下的大部分是老弱病殘,朝廷每年光養這些士卒,就是一筆極大的開銷。

校場門口的守衛身裝鐵鎧手握長槍,威風凜凜地立在校場門口,一股子氣派油然而生,讓人敬而遠之。

誰料馬車一進校場的大門,就瞬間變了一副光景,裡面兵歪瓜裂棗,站無站相坐無坐姿,青皮似的三五成群,有的在升火,有的在打趣,就沒有一個在做正經常

見高幹的馬車前來,營前的丘八忙不迭上來穩住馬頭,一個人直接跪趴在地上,給高幹當墊子使,嘴裡還腆著笑道:“高大人你仔細著腳下,別把您的貴體跌了。”

梁川看得是火從心起,這些哪裡有半分當兵的樣子,國家的保衛者都這般下作,甘作這些官員的私奴禁臠,這還有什麼能力打仗?這可是堂堂的禁軍,威震天下所向無敵的大宋禁軍,骨子裡就是這副模樣?難怪女真人來了要帶走兩位皇帝,連他們的女眷也帶走淫辱。

高幹看著這些大頭丘八的作派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一個勁地勸著梁川快快下車。

自己在定川寨練出來的幾支隊伍,隨便拉出一支來都能讓這些個軟骨頭好好見識一下,什麼叫軍隊什麼叫氣勢!梁川心中無限悲涼,看著高幹的樣子這些可是帝國最高階別的武官了,他們不把當兵的當人,誰還會把他們當人,難怪配軍配軍地叫著,眾人都覺得正常不過!

梁川沒有藉著士卒的背下地,自己一躍而下,這個校場比之先前好像規模更大了幾分,要備戰西夏,這些軍用設施自然也更加完備。

高幹款款道:“這裡原是殿前馬軍司的校場,他們是天子禁軍在軍中隊伍超然,後來戰事開啟,這裡就成了演武場,士兵操練純熟之後就派到前線用命,不過這裡也有一個名字相當的諱氣,名喚鬼門關,但凡是來這裡練過的兵十有八九都折在沙場上了,能回來的沒有幾個。現在大家想通了,與其累死累活去搏命,不如偷奸耍滑去領餉,生死有命,舒服一天是一天,反正上面的這些當官的個個就想著怎麼升官發財,才贏了就沒他們的事了,誰去用命?”

大宋的這頭死駱駝的骨架實在太大,連女真人都以為宋人不可輕敵,一仗下來才知道,要是再使點勁南宋也要易幟,大宋的軍隊就像這個校場守門的那兩個小兵,銀樣蠟槍頭看著十分唬人,可是裡子已經爛到骨子裡了。

“這裡歸你統轄?”

高幹擺擺手道:“哪裡能啊,我就是分管巡檢司衙門,說白了有名無實,這裡歸殿前都虞候夏守恩夏大人統領,不過大人他一般極少到此地,我反正混了個臉熟,進來也沒有敢攔著!”

這他孃的可是京畿的軍事重地,竟然不是這裡的武官也能隨意出入,連自己這種犯罪份子也能進出,要是有人想搗亂,帶點藥進來,混入到飲食當中,這個軍營就算是廢了!

大宋分權分到了極致,統兵權師殿前司與兩個侍衛馬、步兵司,並稱三衙,與西府樞密院一個掌統兵之權,一個掌兵籍發兵之權。

殿前司原來的統領叫殿前都檢點,太祖皇帝曾做個這個位置,為了尊諱現在這個位置虛而不置。殿前司又分為鐵騎馬軍與控鶴步軍,侍衛司則分為龍捷馬軍虎捷步兵,名頭倒是挺響亮的,但是現在一看,這些天朝戍衛軍腐敗軟弱,就是碰上樑川自己的手底下人只怕都打不過。

“太宗皇帝時,禁軍改制分為上四軍與中下軍,上四軍分為捧日天武龍衛神衛,這校場就是捧日天武的駐地。”

“那其他的軍隊去了何處?”

“有些呢就移駐糧草豐足之地,家屬隨營,有些呢就屯駐邊州,屯駐邊州的一般不準帶家眷,禁軍幾十萬,朝廷要養多少張嘴!”

梁川諤然,天子腳下夷武廢弛到此等境地,說大宋朝亡於真宗仁宗朝,果不其然!有朝一日北方的鐵騎南下之時,這些當朝百官要用什麼來抵禦?梁川笑了笑,西軍的軍紀比這中央的禁軍要強上百倍,夏竦看到這光景,只怕也要感慨,與西夏若是戰爭再僵持三年,只怕大宋危矣!

高幹引著梁川在校場裡左突右拐,這校場裡各營各部排列得當,當初在定川寨有點這校場的簡化版,兜兜轉轉最後繞到一頂小帳子當中。

高幹一掀帳子閃了進去,屋子裡已經坐著四個人,中間升著一堆炭,炭上懸著一壺燒得發黑的鐵壺,應該說是一口鐵鍋,鍋裡不知煮著什麼,咕咕冒著氣泡,肉汁在鍋內翻滾,一股子肉香味飄出來,如此寒冷的天氣,這帳子裡的氣氛簡直如同天堂,好一處喝酒快活的去處!帳子四周凌亂著酒罈子,還有甲冑袍服,胡亂地搭在軍械架上,梁川一看,這些沒有一個是普通人!

“唉,老高你來得正好,這鍋香肉見者有份!快把你車裡面夾帶的好酒取兩壺過來溫一溫!香肉沒有美味,暴殄天物了!”

香肉就狗肉,有道是狗肉滾一滾,神仙站不穩,這麼冷的日子,這些人竟在軍營裡偷食狗肉,不比在外打熬身體操練軍陣舒服上百倍?

高幹一露頭,帳子裡的人便與他打招呼,四個人好似餓死鬼託生,手捧著粗瓷碗,兩眼放光地盯著那口發黑的大鐵鍋,見到高幹更是歡喜,有酒了!梁川跟在後頭,幾個人臉色一變,馬上質問道:“你這廝哪裡來的,尋著味就敢鑽進來偷食?”

一鍋好肉籠共就那麼幾口吃食,帳子全是餓死鬼託生,少一口都不樂意,一看又多了一張素不想識的臉,只當是來搶食,自然滿臉不痛快!

高幹連忙解釋道:“哥幾個稍安,這位老弟就是平日我與你們口中稱讚的梁川小兄弟,今天老哥我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把這兄弟給請來了!”

眾人一聽紛紛放下手中的碗筷,一群人全部站起身,對梁川表示尊重,其中最為年長的道:“這位就是老高你說的,力降猛虎智克山民的梁川?塊頭是挺大的,不過。。看著嘛怎麼也不像你那的那麼邪乎!”

邊上一人把袖子一捋,作勢欲動手的樣子馬上道:“老高說話平時天花亂墜,估計南方的老虎個頭比較小,把野貓當成大蟲了也不一定,來來來,你與我比試一下。”

另一人趕忙搬來一把條凳,這人往上一支胳膊,就要與他比試掰腕!

這本是別人的地界,梁川是客上門本不客這般張揚,不過軍營這種地方從來不是謙虛的地方,只會讓人小瞧了去,梁川望向高幹,高幹臉上微微一笑,梁川會意,信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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