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大人,船?”侍從震驚地問。

“有必要重複嗎?我要一艘船。”希塔裡安壓抑著嗓音,她的手掌提著行李箱,汗水幾乎讓它脫手而出。“到南方的船,離開丹勞。我恨透它了。這鬼地方沒一天安生。”預備好的臺詞在她肚子裡打轉。希塔裡安其實不怎麼討厭丹勞,這裡的香料極其豐富,氣候也溫暖溼潤,可她必須照著臺詞背。

離開拜恩似乎是一千年前的事,她得隔五分鐘回想一遍自己的誓言,才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當然,其實黑騎士搭在脖子邊的劍更管用……不論如何,眼下她走在丹勞的碼頭邊,腳下是泥濘不堪的砂石混合路,身側是排布式的灰暗巷口。這些路和她腳下的沙子路一樣,曲折地通往全然陌生的屋舍。好在她不用走進去,否則連天黑也爬不出來,可若孤零零站在這裡,她又覺得自己毫無遮蔽。離開拜恩,她好像丟了魂似的。

連上個星期的生活都比這裡強。希塔裡安在得到冊封后就被遣離拜恩,和北方人威特克一道來到莫尼安託羅斯,結社的斥候接待了他們。他也叫威特克·夏佐,但樣貌完全是當地人。所有的領路人彼此間都只有一個名字,塞爾蘇斯告訴她,你只需記住這個名字,它擁有神秘的保護。

當地的威特克將他們安置在一間別墅裡,據點如此豪華,簡直嚇她一跳。她的疑惑沒來得及問出口。長距離的矩梯傳送使她頭暈腦脹,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兩天。等到能下地行走後,希塔裡安得到了一套女僕的連衣裙,並被告知需要每天六點去給花園的鬱金香澆水。希塔裡安知道自己最好照做。她第一天就在花盆旁邊遇到了園丁打扮的北方人,立刻明白這些都是偽裝的一部分。

“我要當女僕?”希塔裡安在花叢裡問。這樣似乎沒什麼不妥,每天的活兒其實很輕鬆。

“只是表面上。”北方人回答。他的手套扎進了玫瑰花刺,於是低頭用牙齒將其拔出來。“幹粗活的都是僕人,工作輕鬆的則是學徒。”

“學徒?”

“黑巫師學徒。這裡曾是一個黑巫師藏身的實驗室。”

我一點也不怕。希塔裡安嚥了口口水。“我是黑巫師……”

“……學徒。好了,別擔心,這個黑巫師壓根沒想找學徒。他需要懂些神秘知識的人打下手,還有素質及格的試驗品。你不會碰到他,那白痴如今對管家言聽計從。”管家就是當地的“威特克”,希塔裡安走出矩梯時見過他一面,隨即撲到排水溝邊大吐特吐。“他不會傷害你,也不記得自己沒收過你這樣一個學徒。僕人和實驗品嘛,都差不多。”

希塔裡安沒敢問自己屬於哪一種。既然差不多,那就隨便是什麼,反正這些資深夜鶯會安排清楚。

“我只需要每天澆水?”

“不。你又不是鬱金香。”北方人吐掉花刺,“黑巫師需要的是神秘學徒,不是一個普通女僕。你得把他教給你的知識都背熟,最好熟練應用。”

“在我的房間裡?”她趕緊問。

“沒錯。而且是夜裡。這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任務,你得努力。”

學神秘可不像學字母。希塔裡安是個轉職的醫師,她很清楚魔法需要反覆實踐。職業能給她相關的知識儲備,但她第一次施法時仍嚇瘋了老鼠——她本打算讓它平靜下來。寧阿伊爾夫人認為她用力過度了。

我想安慰它,希塔裡安心想,安慰一隻脆弱的動物。從前我也是四葉城的老鼠。拜恩給了她寧靜,黑騎士卻把她趕出來。她沒法假裝自己不恨他。可露絲還在夢裡……有時候,希塔裡安會覺得不公平。她要來危險的蓋亞教國,姐姐卻只需要呼呼大睡。她也有點恨莉亞娜女士和塞爾蘇斯,穆魯姆和導師,甚至是眼前的北方人威特克,誰讓他們都曾誇口要保護她。

希塔裡安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憎恨無星之夜。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痴,她幾次在夜裡想哭,我該拒絕黑騎士。丹勞的鬱金香無法撫平她的恐懼,哪怕別墅裡真的沒人傷害她,也沒人在意她。她是一隻只能在夜裡回憶故鄉的夜鶯。可現在,他們連這點空間都要剝奪了。

於是她在夜裡學習,睡前點燃一支白蠟燭。薰香牽引她的靈魂,構建出知識的夢境。希塔裡安很久沒見過尤利爾了,當然也看不到姐姐,離開拜恩後,她連夢都不屬於自己。好在北方人說她只需要背上一個星期的臺詞,填充知識的環節很快就會過去。

他沒騙她。當希塔裡安逐漸適應了女僕的生活,並能夠流利地背下黑巫術的基礎咒語時,十字騎士突襲了別墅。她目睹聖誡術殺死了黑巫師,管家和大半僕從不知所蹤。北方人威特克找到了希塔裡安,告訴她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劇本。她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這話。

“你要逃出丹勞。”北方人說,“逃出黑巫師的視野。能聽到他名字的地方,就不要停下來。去吧,林戈特,你知道怎麼做、怎麼說。你的神將保佑你。”

希塔裡安逃到了街上,因為領路人很快也不見了。火焰已燒到後院,那些她曾親手照料的鬱金香也全毀了。如果按照劇本來,她現在無家可歸。要怎麼做才能回到拜恩去呢?希塔裡安還得假裝對身後的火海感到喜悅,實際上她幾乎要流淚了。在當地人眼裡,她是幸運地擺脫了黑巫師掌控的學徒……可那是她的面具,不是她。如今準備時間結束了,丹勞向她敞開懷抱。

這裡既不安全,也不友善。希塔裡安不能展現出無助,她強迫自己像個上了發條的鍊金人偶一樣咔噠咔噠完成任務:從失火的別墅逃走,一路向北來到碼頭,要求乘一艘遠離丹勞的船離開。侍從不是她的侍從,他屬於船長。在黑巫師的別墅裡,北方人告訴過她船長的來歷。

“十五年前的魯迪是位騎士。他比普通人力氣大得多,但不是神秘生物的對手,反應也遲鈍。後來,黑巫師在戰場上斬斷了他的腳,傷員魯迪就回到了丹勞。他拿盔甲換了兩條船,有一條每天中午都停在岸邊,等待需要遠航的客人。你去找他。”

“萬一有人比我先上船呢?”希塔裡安忍不住問。

“你只好再等等了,沒法子。”

她只好祈禱露絲的運氣能隔著千山萬水產生作用。但沒想到問題沒出在這裡。“你一個人,小姐?”侍從問。雖然賣掉了盔甲,但魯迪仍有騎士身份。他有侍從不奇怪。

“一個人。”

侍從盯著她瞧,尤其是手臂裡側。希塔裡安意識到自己應該先洗掉身上的菸灰,可那不在劇本的安排裡。這下他知道我是從火災裡逃出來的了,她不安地想。黑巫師不受歡迎,十字騎士也痛恨擾亂秩序的人,他更可能把我送進治安局,而不是離開丹勞的船隻。

“一個人走不了。”

“求求你,先生,我可以付錢的。”

“當然得付錢。”他咕噥,“好吧,幫你一次。跟我來,得去問問爵士。”侍從示意她跟上。

魯迪和畫像上沒區別。也許他一輩子也想不到居然會有人特意為他畫像,希塔裡安心想,夜鶯才會這麼做。她必須作出首次見到他的反應,管看花園的女僕不會認識碼頭邊的船長……也不是沒可能。北方人威特克要我找他,也許他也是領路人,能送我離開丹勞。然而劇本沒告訴希塔裡安她接下來要去哪兒。

“你是拇指巷那棟……的僕人?”船長的眼神比侍從更難忍受。

“我要離開丹勞。”希塔裡安迴避了問題。一切其實不言自明。“現在就出發,走不走?”

“太急了。你去哪兒?”

“往、往東。”這不是臺詞裡包含的對話,希塔裡安開始察覺到不妙了。魯迪不是結社成員。我要去哪兒呢?

“只要天氣允許就成。”船長居然同意了。“但你得先等五分鐘,我去檢查一下船底。”

等待醞釀焦慮,希塔裡安咬緊牙關,把行李換到另一隻手。這些是她的全部家當,北方人帶她從黑巫師的書房搜刮來的值錢物什。五分鐘一晃而過,魯迪也帶著人趕回了碼頭。希塔裡安一下臉色慘白。

侍從抓住她的手腕。“爵士!”他向老騎士邀功。該死的騙子,她還以為他真願意幫忙。

“聰明孩子。”魯迪誇獎。五分鐘顯然到不了治安局,他在街上拉來了巡遊騎士。“這是那個黑巫師的學徒。”他向警衛保證,“我親眼看見她逃出門。現在她還想逃出丹勞,把惡毒的傳承散播到各地。”

“我沒有!”希塔裡安尖叫。恐懼襲上心頭。警衛會把我抓到治安局,接著用真言魔藥逼供。可黑巫師已經死了,連威特克都……但他們會發現我的秘密,我是結社的夜鶯。他們會燒死我。“放開我!”她盡全力掙扎。

巡遊騎士點點頭。“你會得到最低賞金,魯迪。”他身後的騎士立刻抓住希塔裡安。她意識到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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