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裡成為騎士。希塔裡安望著臺階心想。我在這裡成為守夜人。黑騎士親自為我冊封,少有人得此殊榮。這或許是她此生最值得紀念的事。

她沒想過還會有第二次:正午時分,天光大亮,全拜恩的人在聖門前集合,商販走卒,平民貴婦,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們站在臺階上,他們所效忠的領主站得更高,幾乎與黑騎士並肩。但只是幾乎而已。希塔裡安確信,這世上沒人能與他並肩,因為不死者領主是全天下無名者的救世主。

而今,這位救世主正為她進行冊封。

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萬事萬物容光煥發,目光所及之處是或肅穆或崇拜的笑臉,人們眾星捧月,希塔裡安則感到眩暈。他們愛我。他們看著我呢!她為之陶醉,卻也很清楚這並非自己的能耐,而是黑騎士出面的緣故——即便如此,她依然如墜夢中,心跳快得不成樣子。

亡靈領主自不像她一樣失態。事實上,對方根本毫無反應。那柄名為“鑰匙”的長劍立在他身前,一雙鐵手套沉靜地搭在劍格的十字上。成千上萬,不,是成百萬上千萬同胞們的注視下,一身漆黑盔甲的領主於長階頂端佇立,幽藍火焰如同永不熄滅的燭火,在鋼鐵下輕輕跳躍。

不知怎的,希塔裡安覺得他的目光有些陌生……究竟是哪兒呢?她無法仔細觀察,想了很久才意識到是恐懼。亡靈領主似乎變得溫和了,給人的恐懼感也隨之減輕。或許他也心情好罷。

“希塔裡安·林戈特。”黑騎士平靜地開口,“從今日起,你及你的家族獲有守誓者聯盟及其屬國疆域內的土地,賽若瑪的遺產由你接管,人們必須稱你為‘火石’領主,見面即行禮。”

希塔裡安跪下來,讓長劍輕輕搭在肩頭。今日陽光太盛,她的長髮彷彿燃燒的火焰。火石領主。她默默重複。火石座有一對雙子星,它們就像我和露絲,誰也離不開誰,永遠都在一起。她真希望姐姐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願你忠誠且勇敢。”導師寧阿伊爾在她身側低語,“親愛的林戈特。”

“是‘領主大人’。”黑騎士揮手示意希塔裡安走開。

等“火石領主”起身,下一位幸運兒已接替了她的位置。他面帶笑容,手腳毛躁,忍不住地昂首挺胸。這是個出身“青銅齒輪”的財務文書,上個月方才成年,如今稱得上前途似錦。不死者領主繼續維持著反常的態度,甚至說了一兩句勉勵的話,教這小子走下臺的步伐彷彿踏在雲端。

今日受封之人足有十幾位,黑騎士的言辭儘量簡潔,儀式進行得飛快。他們大都是結社成員,早已填補了先前鎮壓叛亂帶來的空缺,此刻不過是補辦程式。曾帶領叛亂布倫肯族長及他的黨羽,他們最後的痕跡也即將消失了。

好容易等到典禮結束,天空開始落雪。希塔裡安已是身心俱疲。她開始發覺,旁觀別人受封的人們大多數都不會心懷仰慕,而是不耐煩了。真是怪了,做聽眾時我還是蠻喜歡等待的呀。

聖門後,骨劍在長階上散發微光,彷彿表面鍍了一層銀。黑騎士的盔甲陳舊黯淡,猶如雕像,那張鋼鐵面甲上,藍火柔和地跳動。“先民時期,奧雷尼亞帝國沒有無名者的存在,人們稱其為初源,受到諸神祝福的人。”他的話引起一片驚奇的低語。“我們的力量與生俱來:超越性的神秘之火,第二次職業生命,無需靠近便能感同身受,都是諸神賦予我們的宿命。凡人們敬畏著力量,追逐著諸神恩賜,而我們生來便是神靈的使者,是祂們選擇了你我。”

希塔裡安想起『懺悔錄』和姐姐的“幸運”。她是我的幸運星,我的諾恩。什麼神將她帶到我身邊呢?露西亞還是蓋亞?或者是“破碎之月”貝爾蒂?毫無疑問,她正是諸神恩賜我的證明,讓我生來就不會孤獨。

“七支點掌握著正統,將諸神的傳承握在手裡,視擁有全新傳承的我們為惡魔。這意味著他們害怕我們。”他稍微停頓,“尤其是我。”希塔裡安聽到笑聲。“真正的惡魔早就被消滅了,‘勝利者’維隆卡殺死了邪龍,而幫助他的四位聖者中,就有一位是你我的同胞,與‘黑夜啟明’,‘第二真理’同列的拯救諾克斯的聖者,他的稱號是‘無星之夜’。”

這是結社的名字。希塔裡安愕然地察覺。“國王”是“無星之夜”,曾經抵禦邪龍的四聖者之一?那秩序為什麼要與他開戰呢?她看到許多人屏住呼吸,聆聽由不死者領主親口為他們講述的古老秘聞。

“惡魔容器,邪龍黨羽,統統是七支點編造的謊言。我們受了騙。”

“七支點謀殺了國王陛下,以否認他的功績,淹沒他的聲音,殘害他的同胞。”黑騎士以冰冷的口吻陳述,“那些虛偽的秩序衛士,惡魔獵手,對我們犯下累累罪行,全因我們是凡人眼中的異類,擁有他們此生不可企及的神恩。為了保護自己宣稱的正統地位,他們毫不猶豫地下殺手。”

“現在是真相大白的時候了。”黑騎士的聲音放低,卻依然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同胞的異變不是被惡魔侵佔神智,而是無法掌控覺醒的火種帶來的神秘力量。這才是真相,由‘黑夜啟明’狄摩西斯親口承認的事實。我們從來都不是惡魔。”

希塔裡安聽到身邊某人牙關作響,卻不認得對方。這兒站著全拜恩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站著未點火的同胞,垂垂老朽和懵懂的幼童。人們死死盯著聖門後的亡靈領主,為他的話握緊雙拳,為他的訴說心旌動搖,為他給出的真相,咬牙切齒詛咒秩序的走狗。她能看見人們兩眼投射出的憤怒目光,也能感受到同胞們傳遞來的高昂情感。

這是種奇異的觸覺。希塔裡安能體會到其中蘊含的力量,彷彿自己渺小的火種正在一片驚濤駭浪中起伏。她不禁顫抖起來。

領主們沉默不語,任由喧鬧持續。他們消化著一樁樁秘聞,互相交換眼神。不知過了多久,聖門前才恢復安靜。

“神秘支點得到了死亡懲罰。”黑騎士開口,“鮮血與灰燼,是我們給獵手們的回應。”寂靜後,剎那迸發的歡呼把希塔裡安嚇了一跳。“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無名者。再也不是了!”這位拜恩真正的國王宣佈,“我們是諸神子民。我們是神民。”

“拜恩萬歲!”人潮徹底沸騰,王宮似乎都在聲浪中動搖。他激起了所有人的情緒,希塔裡安驚訝地發覺。甚至遠比我的魔法來得有效。今天的黑騎士和往常實在不同。

但在全拜恩人眼中,此刻的他無疑是他們需要的國王,哪怕站在最高處的只是個亡靈。

“我們不是惡魔,不是初源,也不是無名者。”黑騎士雙眼的火焰無比閃耀,“請記住,諸位,即將降臨在你我身上的未來,是諸神的意志。”

……

儀式一直持續到晚上,天色泛黃,街燈閃爍,拜恩人在小雪和微風中結伴返回家門,聖門留下了滿地泥濘腳印和他們幾分鐘前所擁護的、狂熱呼喊讚美著的統治者。“微光領主”安利尼仍然帶著他的防沙面網,身份暴露的“深獄領主”漢迪·恩斯潘身後站著他的夜鶯搭檔,真正的“獨臂”辛厄,而非那個出名的探險家。

領主之下是守夜人和部門總管。渡鴉團的高層作貴族打扮,男人氣宇軒昂、高談闊論,女人絲綢婆娑、竊竊密語。寧阿伊爾和他們站在一起,身旁是她的綠精靈同族。儀式期間,希塔裡安看到一群穿白袍的騎士,他們沒穿十字盔甲,也沒有任何特殊標誌在身,導師見了卻主動找到他們的頭領。

距離太遠,希塔裡安聽不清交流的內容,但白袍騎士經過時,她感到一陣熟悉的悚然。當黑騎士無聲無息地找她收回『懺悔錄』時,希塔裡安就會有這種感覺。她不禁扭頭去瞧,見到最後一角白袍消失在領結大道的盡頭。我大概知道他們的來頭,她暗想。

結束之後,守夜人希塔裡安會與塞爾蘇斯一道離開,或和“青銅齒輪”的莉亞娜女士結伴回家,但“火石領主”必須放棄休息時間,沿聖門深入王宮。她的同僚和上司正在等待她。

王宮裡漸漸有了僕侍,恢復了繁榮光景。凡人們見到希塔裡安也忙不迭下跪,她頗有些自豪。但現在領主們用不著他們,只有偵測站能夠旁觀。王座上,亡靈和他的白骨之劍正如這肅穆場面中的雕塑背景。她不禁心跳加速。

“是防線的事?”安利尼率先開口。

“寂靜學派的巫師撤走了。”霧精靈領主回答。近來,冰地領的秩序防線一直在他的監視下,否則守夜人決不會容忍這幫獵手的行為。“聯盟也在後退,許多人同時在沿路劫掠。”

“我猜法夫坦納沒走。”

“不撈到好處,奧克塔薇爾是不會允許撤退的。”

這是個陌生名字,希塔裡安未曾謀面,但此人在神秘領域無疑比“火石領主”更具名望。戰爭時期,結社公開了許多情報,她很快了解到這個奧克塔薇爾正是“法夫坦納王國”的首相,在霧精靈心中有著高不可攀的地位。

不過,如今霧精靈王國帶隊指揮的空境閣下依然是“紅谷伯爵”埃蘭諾爾·格林格爾芬。倘若深獄領主仍為與她作對而哀傷,也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希塔裡安試著參與進討論:“駐軍找不到拜恩,法夫坦納再堅持,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意料之中,領主們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但最讓希塔裡安難過的是,連不死者領主也不例外。或許他只是一視同仁,她安慰自己,我有什麼理由要求他替我說話呢?況且大多數時候,他不開口是好事。

“人變多了。”深獄領主抱怨。

“這是好事。”安利尼回答。

霧精靈用惡毒的眼神盯著他。“那亡靈說什麼你都會附和,看來在大家進行判斷時,你閉嘴對我們更有利。”

“林戈特成為高環後,她的職業比大多數人都有用。”

“我以為她是寂靜學派那部分的候補。”“灰燼與雷霆之主”齊格勒道。此人依然以投影參會,魔法影像毫無遲滯地發出聲音。

“帕琪尼斯還沒死呢。”安利尼指出。

“有何區別?留著她也沒用。”

希塔裡安不禁咬了咬嘴唇。結社的領主們似乎不太樂意,認為我不配與他們並肩。這倒是實話。雖有無名者的火種天賦彌補,但空境與環階的差距仍然巨大。她不知說什麼能給自己加分。事實上,連“水銀領主”都遭到了結社的厭棄……儘管這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對方自找的。

但領主們議論她、否定她,卻沒人向黑騎士抗議。不死者領主如今坐在國王的位置上,在銀玫瑰樹燈和寶石織錦後俯視所有人,而且再也沒有什麼代理之說了。拜恩是他的,整個“無星之夜”都是了。

“火石領主”是黑騎士的主意,希塔裡安旁觀過領主們的會議,對在座的同僚瞭解頗深。除非她犯下無可彌補的錯誤、還被抓到了證據,否則沒人敢於質疑不死者領主的命令。意識到這點後,她略微鎮定了下來。

“我很久沒見她了。”齊格勒說,“這巫師上哪兒去了?”

“她在蒼之森領主的地盤。”黑騎士告訴他們。

希塔裡安忍不住思考這話的用意。水銀領主在蒼之森,她去那裡做什麼?療傷?還是聯盟?眾所周知,帕琪尼斯被剝奪了領主的權力,她的支持者已經向黑騎士表示效忠,這時候到另一位領主的城邦,得到的根本不可能是同僚間應有的禮遇——這點在深獄領主曾經的城市“奧格勒瑟爾”已有體現。她是否獲得了某種具有價值的事物,自信能夠打動“蒼之森領主”?兩年時間會發生很多事……

“她應該回到自己的領地。”深獄領主指出。

“重建寂靜學派內的聯絡?不,不行,拜恩已經超負荷了。”安利尼立刻否決。“全天下的無名者都在往拜恩趕來,倒影很快就承載不下我們的同胞了。”

“許多人還未遷回城裡,加瓦什內的移民自殺率還在上升。我早說過,那鬼地方住不了活人!有人將訊息洩露出去,綠人城和夜火城到處都是準備搬回老家的人。”

“他們既然走得痛快,那就別吵著要回來。”齊格勒咕噥,“問我的話,不如都送到雲井,我這邊缺人手哩。”

“很快你就不會缺了。”黑騎士一眼都沒看他。“閃爍之池的降臨快進入尾聲了,加瓦什受到這些‘降臨者’的騷擾愈發頻繁。”

希塔裡安明白他的意思。兩年來,孤懸於世界之外的神秘之地正在逐步迴歸,跨越秩序的矩梯也逐步啟用,帶來許多先行穿梭回諾克斯的“降臨者”。寧阿伊爾曾有一次提起閃爍之池,她說西塔的老家早在第二次獵魔運動時期就要降臨,但諾克斯的秩序突生變故,使得閃爍之池的“神秘重量”相對激增,打破了“滑落”的平衡……西塔們迴歸的速度也隨之減緩。沉淪位面沒有聖者,不會像閃爍之池那麼“重”,地下世界也是一樣。

既然閃爍之池都已抵達,很快,最後一個懸於諾克斯之外的支點也將回到神秘領域。會議上的影像可以暫時退休,讓位給貨真價實的“灰燼與雷霆之主”齊格勒本人了。

到那時,雲井也不再缺少人手。

“那還遠著呢。”影像渾不在意,“不如考慮眼前事。雪原缺衣少食,諾克斯可不缺。最近的王國。叫什麼來著?伊士曼?”

“高塔屬國。”深獄領主說。

提起這個不尋常的神秘支點,領主們一時間陷入沉默。大多數同胞不曉得高塔的意義,只有高層才能明白占星師是大家最具威脅的敵人。同時,這也是國王曾封給黑騎士的所謂“領地”。

在當時,結社成員都以為他真正經營的是拜恩,而非克洛伊塔。高塔聖者乃是“黑夜啟明”狄摩西斯,神秘之路頂點的“先知”,命運之神遺留在凡世的化身,哪怕是“國王”也對他無能為力。第二次獵魔運動時,秩序聯軍幾乎打到拜恩門前,全是依靠著高塔的指引……因此當高塔突然封閉、“先知”離奇死亡的訊息傳來時,希塔裡安一時無法相信。

然而事實如此,如此夢幻。深獄領主不斷追問,微光領主沉默不語,垂頭祈禱,水銀領主在下座發呆,她神情恍惚,大受震撼。而等一切塵埃落定,黑騎士再次出現在拜恩時,希塔裡安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了敬畏。

他們怕他,她很清楚。不死者領主也不在領主們接納的範疇內,“國王”死後,他們視他為無星之夜的首領。

“秩序聯軍早已崩潰,獵魔防線如今搖搖欲墜。”安利尼輕聲開口,“巫師與聖騎士團都放棄了,法夫坦納撤軍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防線形同虛設。”齊格勒笑了。

“要考慮的是下一步戰略。”希塔裡安也出聲。

“但……沒有防線,拜恩的人口將會迎來新高潮。”深獄領主指出,“有必要提前計劃安置地,否則這幫慕名而來的同胞們可就要凍餓而死了。”他傾身向前:“我們需要第二個拜恩,就像奧格勒瑟爾城。”

“有道理。”齊格勒同意,“拜恩的位置已然暴露,等高塔解開封閉,任何人都能找到我們。必須遷移拜恩,再建立新的無名者之城。”

新城市。希塔裡安滿懷期待,結社終於又重新走上正軌了。她想象“無星之夜”逐漸壯大,直到與七支點並肩。到那時……恐怕人們還會把我們當成惡魔罷。但那有什麼關係呢?同胞們可以生活在一起,與外界毫無瓜葛。她有心重建守誓者聯盟的領地,收攏起當地同胞,從神秘支點身上吸取養分……她忽然想起守誓者聯盟與寂靜學派、克洛伊塔一樣,都有聖者存在。

頓時,她的滿腔熱血冷卻了。

恐怕這才是領主們考慮遷移的原因。“無星之夜”雖然強大,分部卻沒那麼安全。一旦聖者降臨,黑騎士會想辦法對付他,可其他人該怎麼辦呢?

她不安地發覺“灰燼與雷霆之主”沒注意這點。“首先是伊士曼王國,但還不夠。”他繼續暢想,“往西是塊無主的神秘之地,於凡人而言是險惡地帶,但對我們的同胞不算什麼。未來可以將新城建在那裡,嗯,還得安排守夜人編織影子……”

關於守夜人的職責,希塔裡安倒不陌生。無名者結社各有掩藏自己的辦法,拜恩城和已毀滅奧格勒瑟爾都被神秘掩蓋,後者藏身於法夫坦納和佈列斯邊境的一座小鎮上,由“深獄領主”和來自法夫坦納的同胞掌管。霧精靈們利用陰雨和濃霧覆蓋秘境,以藏匿大家的神秘火種。即便外人誤入,也只以為是尋常邊境城鎮。

這辦法於空境之下的神秘生物而言,自然天衣無縫,但只要秩序的空境投以注視,奧格勒瑟爾便很難藏住。畢竟城市體量太大,無名者也太多,而他們的敵人更是狡詐心細,不放過半點線索,其中又以占星師尤甚。獵魔運動一開始,聯軍便透過地毯式的搜尋找到了奧格勒瑟爾的位置。

“倒影之城”拜恩則不同。最初結社建立時,“國王”將總部城市安設在世界秩序的邊境冰地領,並將其藏在“威尼華茲”的影子裡。此地歷史悠久,先民時期曾有古老的王國於此定都。後來寒月之年的炎月時,神秘之地“月之都”卡瑪瑞婭的遺蹟被冒險者驚擾,從安格瑪雪峰下迢迢移向舊址,人們才知道那個古老王國正是“阿蘭沃”。

守夜人隊長告訴希塔裡安,是“蒼穹之塔”和“神聖光輝議會”合作解決了那次神秘事件,拜恩才得以保全。否則威尼華茲被月之都替代,拜恩城也難以倖免。不過經歷此事,“無星之夜”的高層嚇了一大跳,領主們爭吵不休,但最終還是沒有遷移。

“拜恩城受到國王陛下的魔法保護。”塞爾蘇斯說,“想要遷移,必須勞動聖者大人,重新編織承載城市的影子。陛下事務繁勞,還是黑騎士替他出席會議,最終否決了提案。”

希塔裡安只稍一聯想,頓時發覺其中貓膩。“國王陛下沒出面?”

“陛下似乎也是從那時開始深居簡出的。”塞爾蘇斯不太確定,“大家認定他在盡力維護拜恩的魔法,以防被高塔找到漏洞。不搬走也沒事,畢竟,月之都降臨只是意外嘛。”

真是意外?還是……她不敢再問下去,這個話題因此作罷。有些秘密最好永遠不要揭曉。我是黑騎士的人。

“那麼,老規矩,投票吧。”齊格勒說,“奧格勒瑟爾的重建,還有新城邦——數目,體量,以及位置。一項一項來。我不反對在無主之地重建奧格勒瑟爾,有人同樣嗎?”

“難道首項投票不該給防線麼?”安利尼反問。

“突破防線很容易,但接下來的無主之地的歸屬會決定戰略上的方向。比如說,沿永青之脈在四葉領朝西推進,可以大大節省時間。”懷特海德表示。他沒有提伊士曼王國。“我同意。直接往西去,秩序支點將鞭長莫及。”

希塔裡安在地圖上找到領主們口中的“無主之地”。那是一塊狹長如匕首的沿海地帶,包括“莫託格王國”的小半遺址和一座熱帶港口“彩石鎮”。它北及佈列斯帝國和莫尼–安託羅斯,南至伊士曼的四葉領深水港,是一處被神秘覆蓋的無主地帶,除了彩石鎮外,還分佈著許多弱小的山林部落。

她立刻發覺深獄領主的目標正是“彩石鎮”。此地雖然荒涼,卻也是難得的海港,擁有原本佈列斯邊境小鎮難以企及的優勢。

倘若奧格勒瑟爾重建在這裡,寂靜學派和佈列斯的無名者都會前來尋求庇護,在城邦內安全生活……她意識到這兩個臨近國家的神秘支點,一個曾屬於水銀領主,另一個則是微光領主安利尼的領地。

後者立即表示拒絕:“無主之地名義上是莫託格遺址,事實上,那裡是蓋亞教會的地盤,是苦修士的歷練地。學派巫師不會眼看著結社建立城邦。”

“這麼說,你投反對。”

“投票毫無意義。”微光領主冷冷地說,“七票只有五票在,蒼之森領主的意見呢?根本無人過問。”

“她有她的城市,不在秩序聯軍的包圍圈內。”齊格勒指出,“更何況只做決定的話,五票也夠了。”

“那我會說‘不’。”安利尼斷然道。

人們一一表明瞭態度,最終,目光聚集到了新上任的“火石領主”這裡。希塔裡安這才明白自己的用處。難怪黑騎士突然將她提拔成“火石領主”,不僅是因為她親自審訊過“炎之月領主”,而是為獲得關鍵的票數。

王座下的長桌在銀玫瑰樹燭盞正中間,左右明亮,卻都也有陰影環抱。深獄領主的指節輕叩邊沿,彷彿在無聲地催促。

“火石領主”沒有看他。“我反對。”希塔裡安鎮靜地說。

其實她的意志無關緊要,但如果她選擇反對,那麼此刻的意見正是二對二。“微光領主”安利尼、“深獄領主”懷特海德、“灰燼與雷霆之主”齊格勒……希塔裡安不在乎他們的選擇,不必有親疏喜好,只要上了談判桌,她就是一枚配平重量的砝碼,永遠幫助少數派。這樣一來,真正的決定權便會交到黑騎士手裡。

領主們不是傻瓜,自然也瞧得出來。“乖乖聽話的女孩。”懷特海德譏諷,“照辦命令的女孩。”

“這是民主的決策。”她強調,“結社不是一貫集思廣益麼?”

微光領主發出一聲輕笑,扭頭去看高位上的亡靈。“那麼,黑騎士,咱們的不死者領主大人,你如何抉擇呢?”

人們紛紛抬頭,等待著不死者領主的決定。自獵魔運動後,秘密結社的所有決策都由黑騎士的意志為定論。希塔裡安旁聽過無數次領主的討論,將人們的變化看在眼裡。事實上,很多時候“深獄領主”和“蒼之森領主”會提出異議,但黑騎士根本不理會他們。恐怕這次也一樣。她忽然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了。他真需要我來平衡嗎?

亡靈看向霧精靈:“你想要無主之地?一座海港,幾片山林,這是你決定的領地?”

深獄領主沒否認。

突然間,希塔裡安感受到了一陣強烈而迅速的情緒,如同狂風掠過。她忽然發覺亡靈領主身上重新出現了熟悉的令人畏懼的感覺。

“我看是你的村子,地主閣下。你撒尿的距離連條鬣狗都不如。”黑騎士尖刻地評論,“很好,我同意,但你聽好,你建立的是奧格勒瑟爾,恩斯潘,不是下一個青銅齒輪。記得小心瘟疫。”

霧精靈沉下臉。但他已開始轉火下一個人。“新城邦,齊格勒,呃?”灰燼聖殿的領主影像波動了片刻。“我知道你擅長作弄影子,從你五歲時大概就開始玩手影了。露西亞是你這輩子見過最大的蠟燭,真刺眼,對不對?”

魔法影像“吭吭”地磨起牙來。希塔裡安未及思考,便瞧見黑騎士幽藍雙眼直視著自己。“而你,林戈特大人,你真是聰明過頭了,小姑娘,懂得民主和投票遊戲的規則,還遠遠不是你的極限。看來守夜人還在給母馬穿靴子。”

希塔裡安感到自己的臉一下子燒起來,腦海裡一片空白。

微光領主安利尼舉起手,搶先說道:“夠了,黑騎士,你到底想怎樣?”

“你們本來有個老鼠國王,現在那已經是過去了。”黑騎士掃視過所有人,“秘密結社不再是結社,也不再是‘秘密’,既然她是無名者的國度……就要有王國的模樣。”

“兩年了,若你來當國王,我倒不會反對。”齊格勒表示。

“我對統治老鼠小鎮沒興趣。”影像嗆住了。亡靈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伊士曼,莫託格,佈列斯,你們本該管我索要這些土地,而今卻只有一個所謂的無主之地。”

領主們互相對視。“萬事總得有開頭嘛。”霧精靈領主回答。他的反應沒那麼劇烈,也許早就想象過這樣的藍圖板塊。“很好,那麼接下來的議題我會贊成的。”

“佈列斯和更北方。”齊格勒思索,“咱們如今可真是不一般了,或許,我是說,考慮帝國並非不可實現。真正屬於我們的領地……”

希塔裡安回過神,看到不死者領主將手中的骨劍丟到桌子上。霧精靈見狀皺眉:“你……這是什麼?”

“是我們待會兒要用到的神秘工具。”亡靈瞥他一眼。“以後再也不會有什麼議題了,諸位。”他宣佈,“無名者領主,獨立領地,都是秘密結社的位置,你們將得到全新的任命。”

希塔裡安不禁一手掩口。我今天才成為領主!真是噩耗。一股無名火在胸膛點燃,她既羞且惱,自覺受到了戲耍。黑騎士要幹什麼?

“統治國家自然需要大臣。”黑騎士說,“現在,忘記領主吧,你們是拜恩帝國的世襲公爵,擁有治理麾下公國的權力。神秘領域的那一套再也行不通了。”他的手一直搭在劍柄上。“那麼,諸位,可以開始暢所欲言了。”

“公爵?”齊格勒夢囈般地問。他的神情裡有奇特的成分。“什麼意思,呃?我是灰燼聖殿的公爵?真是天大的玩笑。比所謂的領主更可笑!”

“在自己的公國裡,公爵就是領主嘛。沒區別。”安利尼若有所思。

“你提到了世襲,黑騎士。”懷特海德抓住這個詞。“神秘領域的習慣,該死,你不會指七支點的制度?你要我們將頭銜和領地傳給後人,不管他們的才能,不管他們能不能成為空境,是這樣嗎?”

“沒錯。但願你們的後人不要像你們一樣蠢。”

領主們習慣性地忽略了他的嘲弄。“我兒子竟也有成為領主的一天。”齊格勒嘿了一聲,“那我得好好挑一挑了,不論是繼承人還是領地。”他搖搖頭。“粉碎七支點,由拜恩帝國統治神秘領域,就像曾經的奧雷尼亞……”

提起帝國,懷特海德皺眉。他突然察覺了關鍵:“既然恢復先民帝制,結社的民主會議也不存在了。你要剝奪我們投票的權力?還是由內閣取代?”

“這取決於你們的能耐。”黑騎士回答,“究竟拿到的是‘無主之地’的子爵領,‘法夫坦納郡’,還是‘佈列斯塔蒂克公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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