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的燈火五光十色,驅散每一處陰影,照亮每一張面孔,雖然不適,但這大大方便了他的工作。一鍋紅酒煮好後,賓客與主人一同歡飲,空氣粘稠得醉人,汁液浸染華貴的絲綢。若要讓神聖高雅的修士融入到如此環境,恐怕會有些難度,讓他們做這裡的主人的話,則更是奇怪。

倘若客人們長毛的話,屋子裡不會這麼明亮。梅里曼瓦爾想象人們滿臉絨毛、牛飲酒水的模樣。那並不醜陋,只是有些滑稽。侍女也沒真正省下工夫,只不過她們的工作從擦嘴變成了梳毛,否則在酒精揮發前,大家就會熱得吐舌頭了。貴族的舌頭會比平民更好使嗎?抱著這樣的疑團,他不禁暗自發笑。

“你最好在認真觀察。”奈萊溫·岡格羅的聲音響起。她不知何時來到梅里曼瓦爾的身後。

“這裡太亮了。”他咕噥。燈和燭焰刺得他眯起瞳孔。光線令他不適,想必奈萊溫也有同感。我們不屬於這裡。

狼女並非來責備他。“莎莉萬皇后在接見艾拉·帕洛斯爵士,她們的交談總會持續很久。”奈萊溫說,“目標等在門外,沒有異常。”她皺起眉。

“大廳裡也沒有異味。”倘若把薰香當做空氣的話。

“她不見了。”奈萊溫斷然道。

梅里曼瓦爾無法像她一樣肯定。這場宮廷宴會的主辦者並非西萊夫族長,而是總主教耶瑟拉·普特里德,他的邀請範圍乃是瑪朗代諾中所有貴族神秘生物。西萊夫受邀而來,唯二能夠操作的是一是攜帶隨從,另一者便是與艾拉·帕洛斯爵士的會面。

奈萊溫是西萊夫的女兒,她的大部分意見都會得到重視。梅里曼瓦爾對這位族長之女的敏感有所瞭解,但換言之,這類人也往往會草木皆兵,攪得人心神不寧。

“也許這侍女沒什麼特殊。”梅里曼瓦爾說出自己的想法,“她離開前就是艾拉的隨侍,返回皇宮時,也透過了聖騎士的檢查。想想看,這場宴會的主持者是耶瑟拉大主教,換做是我,我會按兵不動,等待時機……也許你的目標根本就沒露面。”

“就是那個女人。我不會認錯。”奈萊溫堅持。

狼人傭兵一擺手。“情況很複雜,大人,很多東西也會沾染氣味。艾拉爵士是宮廷大學士,倘若某人帶給她幾件古董或送上神秘領域的禮物,她大機率會派侍女去接收……你確定帕洛斯爵士身上沒有味道麼?”

奈萊溫彈了彈耳朵,沒有回答。

“去確認一下吧,爵士。如果她們身上沾染了同樣的氣味……”

“……也可能是那扮作侍女的夜鶯傳播給她的。”奈萊溫哼了一聲,轉身便走。以她的身份,在宴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並不困難。

梅里曼瓦爾沒有這種方便。他原本與西萊夫站在一起,等薩斯傑到來後,族長遣開他,去找加文伯爵的私生子秘密商議。恐怕他還是希望將薩斯傑勸說回伊士曼罷。梅里曼瓦爾心想。橫豎與我沒關係。

好在宴會的角落雖然明亮,但大家都不願注意。他將耳朵藏在打理好的毛髮下,默不作聲地注視所有人。這是耶瑟拉·普特里德大主教舉辦的宴會,比前幾日安納芬三世迎接代行者到來的慶典大宴的規模簡潔許多。若是那時,西萊夫也決不會親自前來。家族雖在帝國獲得了貴族頭銜,但沒有狼人會到露西亞的盛典湊熱鬧。修士們也同樣不會喜歡他們。

不一會兒,在他喝掉第五杯酒、吃空了三個盤子後,奈萊溫回來了。狼女的神情多有困惑。“怎麼啦,爵士?”

“帕洛斯是個凡人。”

這比所謂氣息的證據更可靠。“怎麼判斷的?”

“帕洛斯爵士和皇后在討論點火的事,她們要那侍女先去嘗試。”奈萊溫喃喃道,“那女人是莎莉萬皇后賜給她的,大學士和皇后都對她非常熟悉。如果她被頂替……”

“……除非是傳說中的夜鶯之王,或是惡魔領主,否則絕無可能矇蔽她們。”梅里曼瓦爾接道。艾拉·帕洛斯暫且不提,皇后身邊的侍女可不是那麼容易代替的。

“同類不可能做到這地步。”狼女不得不承認。

同類並非同族。梅里曼瓦爾和奈萊溫同屬於岡格羅家族,是破碎之月用魔力塑造的月之城卡瑪瑞婭的原住民的後裔。少數狼人在冰地女巫赫妲絲手中得以解脫,擁有與人類混血的後代,但血脈中的魔力不會消失。

薩斯傑正屬於後一種同族。西萊夫的家族容許他們得到碎月後裔同樣的待遇,同時,因其特殊的血脈,這些同族算是亞人,兼具了凡人的部分特點,少數獨具天賦的人甚至能抵抗破碎之月的召喚。或許這是西萊夫一定要他回去伊士曼的原因……

“我搞錯了。”奈萊溫平靜地說。

“只有這個可能。”梅里曼瓦爾斷然道。

他們對視一眼。狼人傭兵看到了她的瞳孔擴張成圓形,侵佔了整個虹膜。深黃色的野獸眼睛裡,倒映出梅里曼瓦爾的臉。她一直這樣麼?“你似乎不認為這是真相。”

狼女端起酒杯,側過身。她凝視著父親與惡魔獵手的交流,彷彿對此外的一切都漠不關心。“我不會再去找艾拉·帕洛斯和她的侍女。”她宣告。

“無論如何,你知曉了她們的密謀。這是有價值的情報。”不知為何,梅里曼瓦爾多說了幾句。他希望安慰這位族長之女。

“我擔心這還不夠。情報永遠不嫌多,它們互相印證,才能還原事實的模樣。”

梅里曼瓦爾笑了。“你說起話來就像警探。”事實是什麼模樣?反正人人看在眼裡的東西都不同。“這年頭,追逐真相可是很危險的,但保持警惕是好事。”

“謊言會保護我們。”奈萊溫用她迷人的獸瞳瞥他一眼。“你的夥伴們比你誠實得多,梅里曼瓦爾。尤其是那個樂手。你臨走前他不是要離開你的團隊嗎?為什麼改主意了?”

誰告訴她的?只可能是她父親。梅里曼瓦爾的確告訴過西萊夫,要把安修踢出隊伍——這小子一心要做真正的樂手,為此向團長請辭。但往斯吉克斯領的一行後,情況發生了變化。他知道那個預言。梅里曼瓦爾心想。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應該保守這個秘密,才留下了安修,以免這小子嘴巴不嚴。

“我怕他餓死街頭。你該是沒聽過他唱歌,小姐。”

奈萊溫走開時,神情並不輕鬆。很遺憾我沒能開導你。梅里曼瓦爾心想。他看著她直奔父親,還與薩斯傑打招呼。後者的臉上慚愧與抗拒交織,只得狼狽逃開。梅里曼瓦爾舒展眉頭,欣賞著他們上演的劇目,伸手又端來一碟糕點。

他在宴會上獨處了許久,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目標艾拉·帕洛斯爵士和莎莉萬皇后手挽手走出房間,人們紛紛笑臉相迎。

一隻手抓走他盤子裡的點心。“我要餓死了。”薩斯傑憔悴地說。

“你的禮服適合空腹,大人。”

“你錯了,梅里,這世上壓根沒有適合我們的禮服。如果這張桌子對面有惡魔,他們輕易就能取我性命。”桌子對面站著一位戴寶石頭飾的爵士,他喚來兩個年輕侍女,指使她們端茶遞水,撿拾殘渣。

“別在這兒犯你的職業病。”梅里曼瓦爾警告,“大家都是秩序生靈。”

“這倒不是謊話。我剛剛看到了耶瑟拉大主教。”

在哪兒?梅里曼瓦爾剋制自己沒有轉頭去四下搜尋。他只想落荒而逃,遠遠離開這座美麗的“諸神明珠”“黎明之城”。雖然夜晚也很危險,但白天裡危險的是打著太陽旗號的人。不巧我們生活在他們當中。“……也別在太多人眼前晃悠。神聖光輝議會沒道理喜歡狼人,你說呢?”

“我根本就不該來這裡。”這點梅里曼瓦爾也同意。薩斯傑撕咬著點心,眼神裡充滿不快。他舔舔手指,把周圍的貴婦小姐嚇得後退。“很快我要去伊士曼了。”獵手自嘲地一笑。

梅里曼瓦爾同情地望著他:“祝你好運。”

“但我不會娶那女孩。”

狼人傭兵給兩人倒酒。“她有什麼不好?”

“你們總說她是個小女孩,但我可不是傻瓜。”薩斯傑告訴他,“丹爾菲恩·蘭科斯特是冰地伯爵,而惡魔……拜恩帝國,他們的總部也在那裡,是不是?這姑娘既然還活著,恐怕也不是易於之輩。我可不喜歡這樣的女人。”他哼了一聲。“沒準她也看不上我。”

梅里曼瓦爾想起當年的丹爾菲恩,她青澀又驕傲,渴望擺脫職責,但又沒有決心。他很久沒見過她了。冰地伯爵被特雷西公爵趕到封地上任,整整三年沒有離開。她現在會變成什麼模樣?如今處在惡魔的威脅下,她是不是每天在恐懼中醒來?畢竟,當年人們愛戴她的理由……“她在領地廣受愛戴,而且只是個小姑娘。”

“你不是貴族出身,老兄。”薩斯傑彷彿嚥下的是苦水。“你不懂……他們的思維和常人不一樣,無論男女老少。這世上,沒有天真無邪的領主,越美麗的貴族小姐,心地就越狠毒。這是我的忠告。”

“奈萊溫也一樣?”

“她?不。我可不敢議論她。但請你記得,梅里,奈萊溫·岡格羅常年待在瑪朗代諾,認識許多宮廷貴族。”獵手繞到桌子另一頭。

“我才第一次見她……”

“這兒有很多貴婦和小姐,個個花枝招展,美麗動人,而你只盯著她看。還要我再說什麼嗎?”

她們不是狼人。梅里曼瓦爾心想。況且,他只是為了族長交待的事務,才密切關注奈萊溫。“我會考慮的。”算了,好歹這樣能矇混過去。

這時,一位頭戴荊棘冠、身披麻布長袍的高大北方男人走向了帕洛斯和莎莉萬,與她們低聲交談。原來她們露面是為了與大主教打招呼。梅里曼瓦爾把目光移開,望向房門……

……卻與一雙深綠色的眼睛對視。這是一雙威嚴、莊重、神聖的眼睛,它的主人正是諸神之一在人間的代言人。他出現在這裡,所有光線都跟隨他的一舉一動,所有色彩都與他的呼吸一同變幻。他棕紅色的蓬鬆的發頂,一枚無暇的紅寶石猶如朝陽般明亮。

不可能有佈列斯人不認得此人。

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皇帝為歡迎光輝議會的盛典業已結束,女神的使者也即將返回聖城……這關頭,佈列斯大主教舉行宮廷宴會,皇后和大學士紛紛出席……剎那間,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突然感到一陣寒意。

千頭萬緒一晃而過,梅里曼瓦爾竭盡全力,才沒有冒失地扭過頭去。他維持著動作,裝作無意間掃視過去,並將目光定格在一位年輕夫人身上。“你認識她嗎?”梅里曼瓦爾問薩斯傑。

“誰?噢,她是斯翠兒·奧德希德,明日之地公爵的長女。聽說她才死了未婚夫,如今正待字閨中。”

公爵之女,又一位舉足輕重的大貴族後代……“你竟然答得上來?”梅里曼瓦爾詫異地問。

“奈萊溫小姐告訴我的,斯翠兒是她的熟人。她那倒黴的未婚夫,方牌城繼承人,也都與奈萊溫打過照面。嗯,奧德希德家族是出了名的有錢,他們的領地盛產寶石,是人類國度中唯一能與霧精靈王國相媲美的寶石礦脈。連代行者佩戴的‘太陽’都是奧德希德領產出的。”薩斯傑發出一聲嘆息,“要是我的未婚妻有這樣一片領土,我就會多加考慮的。”

可惜冰地領只有寒風、凍土和黑夜。梅里曼瓦爾心想。斯翠兒·奧德希德也不是明日之地的繼承人。她是公爵長女不假,但按法理,未來的奧德希德領屬於她弟弟。

好吧,她不過是又一隻用於結婚的動物,根本沒實權。梅里曼瓦爾鎮靜下來,用餘光觀察情況。萬幸,那偶然的對視沒為他招來任何禍患,對方沒怎麼在意他。岡格羅家族在貴族之中又不是秘密……

遲鈍的獵手打量他:“奧德希德小姐已經走了,你還在發呆?”

“該死的,什麼夫人小姐,統統見鬼去。”狼人團長壓低嗓音,“你有辦法離開這裡嗎?”正門被人群堵得水洩不通。“族長呢?”

“他帶著奈萊溫小姐去見代行者了唄,家族加入了佈列斯帝國,總得對露西亞教會有所表示吧。你幹嘛非這時候走?”薩斯傑不明白。

你不是佈列斯人。“我看到了代行者閣下。”

“什麼?”他側過頭。

“神聖光輝議會的代行者。”

半晌,他沒得到回應。梅里曼瓦爾轉過頭,看到獵手的瞳孔睜得與奈萊溫一樣大。配合他的神情,狼人傭兵終於讀懂了他們的目光:畏懼。

梅里曼瓦爾有種不祥的預感。在私人宴會上拜見代行者閣下……“西萊夫有沒有告訴你,他為什麼要帶你參加宴會?”

薩斯傑打個冷戰,回過神來。“沒有!他根本沒提代行者閣下的事。”否則我死也不會來。這半句話沒說出口,卻寫在他的臉上。“光輝議會和佈列斯貴族可不是一回事!”

西萊夫對我可不是這麼說的。梅里曼瓦爾想起他遣開薩斯傑,對自己單獨叮囑;艾拉·帕洛斯大學士返回瑪朗代諾,帶回可疑的侍女;她們的身份很快得到證實,一切正常……他意識到奈萊溫一定清楚代行者的事。她畏懼的不是什麼南方同類,而是即將發生的事。

至於薩斯傑,他是伊士曼人。

答案似乎是明擺著的。梅里曼瓦爾沒有說出口。他快步走向薩斯傑……

……

不是他們。康尼利維斯不再理會角落裡的狼人。岡格羅家族是開拓騎士,佈列斯皇帝在擴張領土的過程中,總會吸納一些異族進來。這裡曾是大同盟戰勝邪龍的古戰場,再往南,便是抵禦惡魔軍團的長夜之壁。佈列斯是最強大的人類國度,除了“三神教”演化分裂出來的支點,神秘領域的各個族群都將她視為奧雷尼亞的化身。

你們都錯了。代行者心想。先民時期,世上只有凡人與諸神的差別。無論神秘生物、無名者還是沒點火的秩序生命,大家同屬一類。神秘是奧雷尼亞的一部分,真正擁有帝國傳承的,是寂靜學派、高塔和神聖光輝議會。佈列斯不過是同樣土壤中生長聚集的野蠻部落,與奧雷尼亞毫無瓜葛。

佈列斯的擴張總好過高塔和寂靜學派的增強。康尼利維斯曾以為狼人是冰地女巫赫妲絲的造物,是月亮的崇拜者。但在卡瑪瑞婭降臨的事件後,神官們得出了新的結論:大多數狼人是由破碎之月的魔力塑造,只有少部分源於女巫之手。他們生來就是月亮的食糧,因而會在圓月時分瘋狂,向碎月獻祭同族以求得生機。高塔破壞了這一千年的潮汐現象,但在下一個千年,狼人就會迴歸天際,成為月之城的一部分。

在那之前,狼人也算是神秘種族的一支,我很可能有用到他們的時候。這些怪物來自伊士曼,事實上,是來自於古老的冰地領、地獄之門。魔力潮汐到來時,破碎之月發生了神降現象,露西亞提前給予了他警示。

康尼利維斯本想促成儀式,以探究神降的秘密,卻在那裡遇到了白之使。蒼穹之塔克洛伊的外交部是狄摩西斯的鷹犬,也是占星師的維護者。他們的阻撓令聖騎士團功敗垂成。

就為一座名為威尼華茲的小城。康尼利維斯心想。就為那個骯髒的惡魔巢穴,占星師終結了神降。邪龍已被勝利者殺死,地獄之門也只是死路。而卡瑪瑞婭卻隱藏著神靈的秘密,是通往破碎之月的唯一道路。她的消失是神秘領域的損失。

但他無法責怪萊蒙斯和愛德格,即便他親自前往,事情也不會變得更順利。事實上,狄摩西斯死後,代行者便意識到威尼華茲與惡魔結社存在著極為密切的聯絡。占星師派去處理神降的統領白之使,實則是結社的不死者領主。此人與高塔利益相同,為了保住威尼華茲,必然會不遺餘力。面對霧星結社與蒼穹之塔的聯手,聖騎士團尚能無功而返,已是露西亞保佑。

也可能是我領會錯了女神的意願。康尼利維斯反覆思量,揣摩神諭。卡瑪瑞婭的確關鍵,然而祂提示的並非是神降,而是惡魔的所在。早知道我就讓聖騎士團先清理當地的結社爪牙了……為時已晚啊。如今拜恩已成了所有神秘支點的心頭大患,連“國王”麥克亞當的死,也沒能阻擋無名者的復興。康尼利維斯只好找到狼人,利用他們對冰地領進行探索。

“閣下。”受命的岡格羅家族為他帶來了最新訊息。“我們找到了前任冰地伯爵的私生子,我會派我信任的家族成員護送他返回領地。”

康尼利維斯並不滿意:“那私生子是惡魔獵手,還算可以。他的護衛是怎麼回事?你們沒有高環的族人麼?”

“小女奈萊溫是王黨的聯絡人,她需要留在伊士曼,閣下。”岡格羅家族的族長是頭穿衣服的狼,他的毛髮極為旺盛,所幸他女兒不像他。“我保證他值得信任。前不久,正是此人為我們從斯吉克斯領帶來了伯爵之子。”

“換個人去。”這些狼人雖然能執行命令,但毫無智慧可言。“他既然在斯吉克斯領露過面,就不安全。那邊被魔靈公主佔領,成了她的老巢。沒準加瓦什的亡靈會認出他來。”

“是,閣下。”狼人回答。

康尼利維斯拋下兩頭岡格羅,向莎莉萬皇后走去。他們方才問候過,此刻皇后正與斯翠兒交談。她詫異地轉身,似乎這一舉動大大出乎預料。

皇后陛下佩戴上她的微笑和禮儀,與艾拉·帕洛斯爵士一同迎上來。斯翠兒也得體地行禮,嘴裡面說著一些虔誠詞句。

“諸神祝福你們。”他漠不關心地應付這些凡人,“聽說安納芬陛下突然身體不適?”

“陛下有些著涼。”莎莉萬·尼頓輕柔地說,“我們凡人年紀大了,總有些小毛病。宮廷醫師用魔藥為他調理身體,閣下,但他難以承受藥效,需要先服用緩和藥劑。”

“耶瑟拉的神術可以為他減輕負擔,我讓他去一趟吧。”

“勞煩主教大人。”皇后小心翼翼地回答。在她身旁,艾拉·帕洛斯爵士和她的侍女也學她的樣,努力作出高貴的姿態來,以掩飾發自內心的驚恐情緒。

莎莉萬皇后的一切行為完全是她自願的。她一直在尋求點火,這點在佈列斯宮廷已是公開的秘密。當然,她不是為力量,而是為了保留她的青春容顏。至於艾拉·帕洛斯……

這就是與惡魔有染的下場。倘若一會兒她丟了性命,說明露西亞沒有原諒她的背叛。代行者不再關注她們。

“請問。”莎莉萬皇后念出最後一句,“閣下何時動身?”

“就在此刻。”

他的話音未落,千百道墨綠色光芒從天而降,覆蓋了宴廳。

……

梅里曼瓦爾聞到了氣味。突如其來、又毫無遮掩。這不是同類。這是死亡的氣息。它是如此濃烈,幾乎教他分不清源頭。發生了什麼?他戒備地將左手按在衣服內藏的武器上,另一隻手拍了拍薩斯傑的肩膀,正要開口詢問……

“……你聞到了沒有?”獵手扭過頭,似乎有火焰在雙眼中熊熊燃燒。“惡魔!”他嘶聲道。

一片慘綠的光幕猶如閃電降落。

梅里曼瓦爾毛髮倒豎。他撲向薩斯傑,將他撞倒在一張桌子下。這時,他方才聽到玻璃粉碎的聲音,如同舞會樂章的休止。彷彿有一瞬間的安靜,片刻後,世界迸發出千百道痛苦呼喊形成的合奏。

攻擊比雨幕更密集,所有人都在一瞬間被淋溼。頃刻間,華麗的宴會變成了人間地獄,而攜帶著死亡氣息的魔法還在不斷降落。

發生了什麼?梅里曼瓦爾簡直無法思考。桌子自不可能抵擋魔法,一道綠芒擦過手肘。另一道打在他舉起的短劍上。他聽見薩斯傑大聲咒罵,將他掀開,試圖拖到另一張桌子下。他努力配合,然而手腳竟不聽使喚。

“你受傷了!”獵手喊道。

“這我當然知道!”梅里曼瓦爾終於找回了平衡。他們跌跌撞撞鑽進窗臺下,所幸大理石是皇宮的一部分,擁有神秘加固。

這下總算有喘息之機。他扭頭看到肩膀上被洞穿的血流不止的傷口,心中慶幸反應及時,否則他將擁有數百個它的同類。“有人刺殺,你的武器呢?”

“沒帶。”薩斯傑惱火地說,“守衛禁止帶武器入內。”他順手拾起一把叉子。“但他們休想讓我投降,我向諸神發誓……”

梅里曼瓦爾掀開卷在一起的窗簾。“他們不是衝你來的。”

宴廳一片狼藉。入目所見,人們要麼倒地哀嚎,要麼一聲不吭。他撥開厚重的流蘇,看到金色的聖所。死亡之雨落在神文構成的屏障上,激起一圈圈漣漪。

庇護所內,莎莉萬皇后、艾拉爵士和斯翠兒·奧德希德擠在一起,面色如同雪一樣白。耶瑟拉大主教不知所蹤。西萊夫則帶著女兒奈萊溫藏在內室,剛好避過瞄準宴廳的攻擊。

在庇護所旁,光輝議會代行者康尼利維斯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死靈的魔法命中軀體,卻為一陣陣閃爍的金色光環而泯滅。他本人毫髮無損。

代行者的視線掃過梅里曼瓦爾,彷彿看到一截會動的木頭逃離了酸雨,平淡地移開。“亡月騎士布魯克·阿瑪里斯。”他一揮手,庇護所迅速張開,覆蓋了宴廳。“很好,這次我就給你假期,讓你去和咒厄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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