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你要是想執掌朝政,心胸就應該放開闊些,不能容人,如何能拉著別人一起做事?”

“更何況,那還曾經是你的朋友。”

不愧是王貞英,這個談話一開頭,就摸準了王恭的脈門,果然最瞭解他的,還是自家妹妹。

朋友……但卻是曾經的。

這一點一定要注意。

“朋友又如何?”

“他如今上躥下跳的,那麼熱鬧,難道還當我是朋友嗎?我看他根本就是一門心思的給我難堪!”

想起這個,王恭的怒氣就更勝,就連大宮女端來的香茶都品不出滋味。

都是氣的!

王貞英現在也很生氣,甚至是她的怒氣一點也不比王恭少。

這個人還真是……冥頑不靈。

好心給他指點迷津,他卻是這樣的態度。

“人家是為了給你難堪嗎?我看未必吧!”

好傢伙!

此言一出,王恭的氣勢就更上來了。

“他不是為了給我難堪,還能是為了什麼?”

“你說說看!”

“這段時間你們也沒有見過王稚遠,怎的就能如此肯定?難道,你們都習得了讀心術?”

這人一生氣,就容易失態,比如說現在的王恭。

要是以前,王恭絕對是一個很有體統的人,至少知道辦事的禮節,面前的這個年輕女人,她確實是自家妹子,但她現在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身份。

那就是太后娘娘!

是這大晉朝廷理論上的最高掌權者!

是的!

雖然一個王朝最高的掌權者是皇帝,但是,自從儒家一統天下之後,孝道就成為了一般朝廷必須要遵守的一個規矩。

你都已經當了皇帝了,難道,還不知道要講究一點嗎?

在皇權之上,孝道就是更高的一層追求。一個不孝順的皇帝,比夫婦不協調,生不出繼承人更加可惡!

於是,百官服從皇帝,而皇帝也要尊敬母親,這就是一條完整的後宮權力鏈條。

很多時候,雖然太后的權力不見得能越過皇帝,甚至,歷史上更多的太后,都囿於宮廷,老老實實的充當著一個後宮的擺設。

但是,也有很多太后喜歡摻和前朝的事,每每發生這樣的情況,太后的權力也是很大的。

甚至是可以超過皇帝的,皇帝嘛,畢竟很多時候是自己的親骨肉,誰還能不尊重自己親媽的感受?

換到大晉朝就更是如此了,做皇帝的是還在吃奶的小娃娃,後宮裡的事情,還不都是王貞英說了算?

更何況,沒有王貞英的支援,司馬德宗想要順利上位都成問題。

這樣一個有實權的太后,王恭作為外臣,雖然是親哥哥吧,但也不好這樣頂撞的。

但是,氣糊塗了的他,早就已經顧不了這麼多。

一股腦的將這些怨言全都扔了出來,管她王貞英是怎麼想的呢,只要不合作,那就是罪大惡極。

於是,既然發洩夠了,王恭也要不得不接受太后娘娘的冷臉。

此刻,王貞英的眼神特別的冷漠,其實,她原本是不打算鬧的這麼僵的。

把王恭叫來,只是想讓他再考慮一下,緩和與北府之間,尤其是王稚遠之間的關係。

人家帶領大軍出征,說的難聽點,現在都是一個生死未卜的狀態,他居然就這樣把人家叫回來。

這簡直不是一個有見識的大臣該乾的事!

絕對是報私仇!

王貞英甚至懷疑,今天執掌北府的將軍但凡換一個人,不是王謐的話,她的大兄都不會跳的這麼高。

“讀心術我倒是不會,不過,大兄,我只是想提醒你,王稚遠那個人可不是等閒之輩,你不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這是什麼話?”王恭很不滿。

“還能是什麼話,當然是奉勸你的。”

自從兩個人吵起來,什麼太后娘娘,大兄之類的文明詞彙就消失在了他們的言語之間。

可見,王貞英的怒火也不小。

只不過,她終究還是個太后,又是個女人,懂得控制情緒。

反倒是王恭,一言不合,現在彷彿是躁動的鴨子一樣。

不安分吧,還嘴硬的不行。

“你是覺得,以大兄的能力,鬥不過那王稚遠?”

這不是很明顯的嗎?

王貞英用看到怪物一樣的眼神盯著哥哥。

旋即說道:“你想想看,你要是對自己有自信,還會這樣做嘛?”

“你提前出招,不就是忌諱王稚遠現在要什麼有什麼,還年富力強嗎?”

“你要是不緊張,大可以等到他給朝廷奉上戰報,看看前線的局勢,再做決斷。”

“可是不行,你居然等不及,這還不夠能說明情況嗎?”

啊……這……

王恭沒話說了,愣在那裡,很尷尬的樣子。

連他的頭髮絲都透著一絲緊繃,一副被說中了的樣子。

“即便我是這樣想的,我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他王稚遠拿我當笑話,我還不可以給他個教訓嗎?”

“再說,我又沒打算把他怎麼樣,大軍出征也有些時日了,這麼大隊人馬全都交給他,他也不說經常向我彙報情況,反而把訊息都送到了謝府。”

“真是豈有此理!”

“他這就是根本沒把我這個當朝宰輔放在眼裡!”

王貞英都被他逗笑了。

真的,王恭現在的表現特別的詼諧。

自從當了太后,王貞英是很少看到大哥如此表現了,這反倒讓她心情舒暢了些。

對嘛。

這才是王阿寧的真面目。

“大兄真是說笑了,人家王稚遠是謝家的女婿,謝公又是整個大晉朝廷現在最有威信的人,人家不向自家長輩彙報情況,難道給你彙報?”

還有一些更難聽的,王貞英就是不想說了罷了。

但是,王恭顯然是沒有看穿妹子的心思,還氣哼哼的,覺得自己特別有道理。

“那怎麼了?”

“他難道還不應該提早向我彙報嗎?”

“他謝安雖然德高望重,但現在的大晉朝廷上,掌權的是我,他把我扔在腦後,卻把訊息第一個送到謝安手裡,難道不是他的錯嗎?”

嘿!

某些人合著是隻想著當宰輔的好處,不想著當宰輔的責任。

王貞英對他不屑一顧。

“大兄,總而言之,你好自為之。”

“如果你把王稚遠得罪的太深,小心那廝跳起來,真的和你對抗,你自己想想,你是他的對手嗎?”

這還真是……

過於清醒了!

王恭沒想到,妹妹會如此簡單直接的就把話說到這個地步,當場就有點掛不住臉面。

再加上,王貞英身邊還有不少小宮女伺候著,而現在,她們之中有的人臉上已經浮現出了絲絲笑意。

這不是把王宰輔的面子全都丟光了嗎?

丟的乾乾淨淨。

其實,還是他王阿寧自作多情了,其實,人家小宮女每天看到的熱鬧多了去。

他這點笑話,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人家根本就看不上眼,沒意思極了。

至於小宮女們為什麼會面帶笑容,實在是因為她們的工作性質就是如此。

畢竟,要伺候太后娘娘嘛。

周到細緻是基本要素,當然要微笑服務了。

但是可能笑容過於詭異,過於持久,以至於被王阿寧看到眼裡,竟然覺得,她們是在笑他。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那你的意思就是,大兄肯定不是王稚遠的對手了?”

哎呀,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為什麼還要挑明?

很沒有面子。

王貞英很為難,當然了,她並不是覺得自己為難,而是為了大哥為難,反正丟面子,丟的也是他王阿寧的面子,與她何干?

王恭不說話,就這樣兩隻眼睛一直盯著妹妹,這讓王貞英壓力很大。

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就在這個偌大的太后寢宮裡,兄妹兩個就這樣較上勁了。

反正這個後宮現在就是王貞英說了算,她也不在乎她和王恭的一系列密謀會被別人聽了去。

聽了去又如何?

現在的朝堂上又沒有司馬家的人,還會有誰關心這些後宮裡的事情?

再者,就算是被他們知道了又如何?

王恭是王貞英的大哥,自從王貞英當了太后,把持朝政就是一個基本動作。

而在這個前提下,王恭作為她的哥哥,自然要位列各位朝臣的排位之前。

這是一個常規操作。

人家兄妹兩個既然拿到了這樣的位置,那就理所當然的應該把持朝政。

而目前王恭的差事做的這麼好,這麼順暢,這就足以說明,朝廷上的大臣對目前的現狀是很滿意的。

他們默許王恭的這種行為,或者說的更確切些,是默許王恭和妹妹打配合這件事。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就繼續這樣幸福的控制朝政好了。

可是,最應該和王恭合作的人,也就是他的親妹妹王貞英,現在卻跳了出來!

竟然想把他執掌朝政二十年的美夢打碎!

這怎麼行?

王恭不跳起來,已經是給她面子了。

但是,王恭想要面子,王貞英就不想了嗎?

更何況,人家現在是堂堂太后,大晉之內最高貴的人,那個面子當然要比王恭王阿寧大上幾分。

雖然王恭從來也不這樣認為。

於是,在王恭的數次眼神逼迫之下,王貞英就是不肯就範。

而且,人家後來也轉變了策略。

什麼死死盯著你,表情很嚴肅之類的招數都不用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大宮女端來的糕餅,一連吃了好幾塊,充分體現了一個並沒有什麼男人要去討好的一個深宮貴婦人應該有的生活狀態。

呵呵!

老孃現在已經是後宮的主人了,甚至,不只是後宮之內,前朝的那些大臣,哪一個不需要看她的眼色?

還有什麼好怕的?

大吃大喝,心情爽得很!

心情好,吃得多,但是王貞英卻驚喜的發現,她竟然沒有發胖!

這簡直是全天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大好事!

這又是為什麼?

總結起來,王貞英認為,都是因為人逢喜事精神爽,沒了司馬曜這個噁心人的男人擺在那裡,她的氣喘的舒服了,腰背也挺直了,走路都帶風了。

怎能不令人神清氣爽?

人的精神好了,整個人昂揚奮進,幹什麼都有力氣,自然也就沒有肥肉囤積的土壤。

美滋滋……

除了吃糕餅,王貞英也沒有放過擺上桌案的乾果,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是胡桃而已。

當然了,作為尊貴無比的太后娘娘,王貞英是不需要親手剝胡桃的,都有宮女伺候著。

剝出桃仁來,堆得滿滿當當的一盤子,才送到王貞英的面前。太后娘娘就負責品嚐即可。

而現在,王貞英正老老實實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哎呀!

這個胡桃仁,可真是香脆可口!

好吃的很吶!

聽說這東西吃多了,還對腦子好,能讓頭腦越來越聰明,越來越清楚。

這不正是王貞英需要的嗎?

頭腦靈活,她才能和這些精明詭詐的大臣們周旋。

至於眼前的這個人嘛。

王貞英的眼神又重新轉到了王恭的身上,平心而論,要不是自家哥哥,王貞英或許也並不是太喜歡他。

更重要的是,作為執掌朝政的大臣,上面有一個皇帝壓著,王恭來做興風作浪的大臣,還算合襯,但是,現在朝廷上已經沒有了皇帝(頭腦清醒,能管事的。)只把朝廷上的所有大事小事都交給王恭,他的能力就有些不逮了。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提王恭最為痛恨的人。

那就是王稚遠!

並不是王貞英胳膊肘往外拐,把兩個人做過的事情擺出來看一看就知道了。

你看人家王稚遠,人家可是上過戰場的!

上戰場誒!

那是要命的差事!

更何況,王稚遠到戰場上,並不是一日遊,而是真真正正的打了打勝仗!

不只是一場,不是兩場,是很多場,甚至,王貞英懷疑,如果給他更多的機會,他會帶回來更多的勝利。

這樣的人才,還那麼年輕,說句實在話,在大晉,如果機會合適,基本上是前途無量的。

而大兄擋在他的面前,只有一種下場,那就是螳臂當車。

肯定是沒有前途的。

遺憾就在於,大兄他似乎還自我感覺很良好,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一旦把王稚遠惹怒,他將要面對什麼樣的災禍。

哎!

王貞英在心中重重的嘆了口氣,焦慮的很。

她攔著他,可都是為了他好,絕對是親妹妹才能為他籌謀到這種地步,怎奈的,親哥哥還不領情。

罷了!

既然他不願意服軟,那她也沒必要開口,還是靜觀其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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