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大將軍,不是某要故意狡辯,某的罪過,某自己都是承認的,但你若是想要處置氐秦的敗將,那至少也要一視同仁。”

“某自知罪責難逃,但是,也要求一個公平。”

“要殺一起殺!”

“要放一起放!”李大連發出疾呼,這可是他的心裡話。

公平嘛,公平最重要!

“你!”

“你竟然敢坑我!”

符纂聽罷,一個飛身就撲向了李大連。

他武將出身,武功了得,可惜,遇上了李大連這樣的泥鰍,也是無所作為。

他剛剛撲過去,李大連就一個閃身,躲了過去。

接下來,符纂又是一通猛撲,手腳並用,卻還是抓不到李大連。

若論武藝,李大連其實不是符纂的對手,可符纂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抓不住他。

李大連就好像是腳底抹了油,左右騰挪,油滑的不行。

符纂這邊喝了不少酒,戰鬥力顯著降低,以至於目標就在眼前,他卻幾次三番都捕捉不到。

平白讓在場的眾人看了笑話。

“符纂!”

“你老實點!”

王謐揹著手不說話,符飛觀察了一陣,這位貴公子現在臉上掛著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好像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似的。

若是放在以前,符將軍早就怒了。

可這一次,他就沒怒。

不得不說,王稚遠這個人,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也無怪乎那些小娘子們為他著迷,要死要活的,更不要說他的綠珠……

現在已經是王稚遠的褲下之臣了。

“你們兩個別鬧了!”

“都是氐人,都是敗將,到了這個地步,還有臉吵鬧?”

“丟不丟人?”

不丟人,不丟人。

王謐很想這樣告訴他,但是他還是沒開口。

這紅時候,就不要火上澆油了。

再者說,雖然符飛現在的矛頭不是對準他的,但誰知道他會不會中途變卦?

雖然一時脫險,但只要還沒有走出徐州城,這就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危險了。

還是小心著些好。

反正,這不是已經有符纂和李大連這一對哼哈二將了嗎?

看他們表演就已經足夠熱鬧了,就不需要他王謐再去添一把柴火了。

剛才還吵鬧不休,甚至還上演貓捉老鼠神技的兩人,瞬間就停了下來,不得不說,在氐人的群體當中,符飛還是很有號召力的。

只要他一下令,眾將士都非常服從。

這不只是因為符飛個人能力出眾,更是因為,他在徐州城裡已經盤踞多年,有威望,同時,這些士兵都已經和他混熟了。

自然而然的就會對他產生一種,跟著符飛大將軍有肉吃的感覺。

“符飛,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了!”

“我們既然已經投降了晉軍,那就是大晉的人,是你徐州城的客人,你還能如何?”

“你以為,我們是你的屬下,可以任憑你處置?”

咦?

這個時候跳出來表態的,竟然會是符纂!

這真的是大大超出了王謐的想象,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按照王謐的瞭解,在符纂和李大連之間,自然是李大連的反應更加機敏,臺詞也更多。

那個舌燦蓮花的勁頭,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可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在這個最需要李大連發揮特長的時候,他居然沒有開口。

竟然沒有搶先!

這是為什麼?

難道是李大連刻意為之?

不像啊!

王謐偏頭,掃了李大連一眼,見他也是喉頭咕噥,不停關注著前方的情況變化。

看他這副關注的樣子,想來也不是不想發言,不想表示的,難道竟然真的是符纂自己搶到的機會?

這也是王謐的疏忽,他似乎忘記了,在李大連的面前,符纂還是比較有權威的。

而在符纂和符飛之間,到底還是他們兩個更有共同話題,畢竟,人家都是姓符的,是一家人。

而符纂這一次的表現,竟然還真的是不錯的。

他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藉口。

我們是客人!

我們是大晉的人!

你想動我們,可你也沒有這種權力!

什麼叫做臉皮厚,看看符纂就知道了,就在今晚之前,他符纂什麼時候把自己真正當做是大晉的人了?

在大晉這邊,他總是吊著一個調子,還想用自己氐秦宗室的身份給自己謀取利益。

而現在,當面對符飛的時候,符纂竟然想起了大晉。

坦然的承認,他們已經投降了大晉,是大晉的人了,是徐州城的客人,符飛怎可輕易動手?

還有沒有一點待客之道了?

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符纂這麼一撒潑,符飛也是被驚到了,半天沒有想起如何反駁。

符纂現在的氣勢可強大了,哼哼,都到了這個時候,誰怕誰?

認真論起來,你符飛的處境也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神氣什麼?

而符飛,顯然沒有意識到,符纂的這份莫名其妙的傲氣是來自哪裡,仍然是保持著一貫的風格。

“你是氐秦宗室,鄴城陷落,自然有你一份責任,我身為宗室,自然有資格處置你。”

“王侍郎,你說呢?”

符飛銳利的眼神,看向了王謐。

你小子也別想逃過去。

他符纂不是號稱已經是晉人了嗎,那就聽聽你們晉人的看法吧。

啊……這……

本來一心在一旁看熱鬧的王侍郎,猛然被叫起,整個人情緒都很不好。

你們氐人內鬥,關我屁事?

就不能當我不存在嗎?

符飛的答案是不能。

符纂也是一樣。

兩個人現在都在看著王侍郎,究竟如何裁斷,可都指望著他呢!

於是,王侍郎現在是重任在肩,躲也躲不開,避也避不過。

“符飛,我看你就不要為難王侍郎了,自從我在鄴城降晉之後,王侍郎對我就禮遇有加,可見,他根本不想殺我,還想重用我,你要是聽王侍郎的態度,那你現在就應該放我們離開。”

“可你若是一意孤行,那你和我又有什麼區別?”

“你與晉軍,名為議和,實則也是投降歸順,為何不承認?”

“我鄴城守軍雖然戰敗,但是我們至少也是努力迎戰了,雖敗猶榮,可是你呢?”

“你未動一人,未出一刀,就這樣歸順了大晉,你比我們還不如!”

“你有什麼權力在這裡指責我們?”

“符飛啊符飛,以前我就知道你是個心腸歹毒,最會算計的人,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啊!”

“王侍郎今天若是決定殺我,那你也不會好活!”

“你也應該死!”

“為我氐秦陪葬!”

符纂的一番話,震動天地,響徹四方。

頓時震得在場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真情真心是這個時候最難得的,符纂的一番話,情詞懇切,動人心魄,讓聞著都能對他的喪土之痛,感同身受。

這一席話,完全是發自肺腑。

是符纂知道符飛未動干戈就直接歸順之後,一直憋在心裡的話。

莫要以為,別人都是沒有骨氣的鼠輩。

吾輩若是鼠輩,他符飛就是比老鼠還不如的臭蟲!

我軍雖敗,但我軍猶敢戰。

符飛坐擁幾萬雄兵,連戰也不敢戰,直接投降了,就這樣的鼠膽之人,竟然還敢騎在兄弟們的脖子上充威風?

這一番話,可說是戳在了符飛的心尖尖上了。

什麼東西!

這廝竟然敢如此指責他?

他算老幾?

“你瞪我做什麼?”

“我說的有錯嗎?”

符飛阿爸阿爸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符纂的氣焰就更囂張了。

真理就是站在我這邊的,我怕什麼?

誰敢動我?

這個將軍府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到處都是氐人,都是符飛的人,他媽為什麼都不說話?

為什麼還要把嘴巴張的像鱷魚一樣?

誰敢說話?

誰敢瞎參與?

這可都是主將之間討論的話題,是巔峰對決!

“你!”

“你這爛廝!”

“我!”

“我殺了你!”

符飛氣急敗壞,也無法反駁,叫罵著,就把長刀抽出來了!

嗖的一下,就指向了符纂!

直指他的心間!

符纂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動手就動手,速度竟然這麼快。

可是,符纂是什麼人?

就算是某人出手再快,也快不過他的小腦袋瓜。

一個閃身,就躲過了第一波攻擊。

雖然那鋒利的刀尖距離符纂的心口,只有一寸的距離,但終究還是沒有傷到他嘛。

勝利了!

“二位息怒!”

“息怒!”

“莫要傷了和氣!”

不行了!

現在這個情形,就是不想出手也不行了,再看熱鬧下去,就該鬧出人命案了!

血濺將軍府!

於是,王侍郎帶著他一貫的笑臉,終於站出來了。

“王侍郎,這是我們氐人的事,你走開!”

“用不著你管!”

說著,符飛舉著刀,就從臺階上走了下來,他向前逼近,符纂就向後退。

嚴格執行,你進一步,我就退三步的原則。

絕對不能讓你真的傷到我!

“符將軍!”

“兩位符將軍!”

“別急!”

“有話好好說!”

王謐攔到兩人中間,爭取不讓他們吵起來,坦然充當了和事老的角色。

雖然這個角色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太適合,但是,沒有關係,現在這個時候,也就只有他敢站出來了。

什麼有話好好說?

“老夫和這種爛廝有什麼話好說?”

“殺了他了事!”

符飛步步逼近,符纂呢,雖然臉皮夠厚,躲的夠快,可時間長了,肯定也是堅持不住的。

那怎麼辦?

為了儘快把事情解決,為了能夠安然無恙的走出徐州城,王侍郎只能拿出狠招了!

這可是他的底牌!

要不是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刻,他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符大將軍,消消氣,聽我說!”

“我有辦法,一定能解決爭端!”

符飛咬著牙,長刀挑起,眼看就要戳下去了!

卻在這時,王侍郎站了出來,抓住了他的手臂!

“什麼辦法?”

“你和這廝是一夥的,休要矇騙老夫!”

符飛力大如牛,如今又喝了酒,更是神鬼都打不過。

一個甩手,就把王侍郎甩到了一邊。

王侍郎冤得很,人家也不是沒力氣,也不是沒有上陣打過仗,如今卻被符飛甩了一個踉蹌。

要多丟人,就有多丟人。

好好的一個百戰百勝的大將軍,竟然就變成了個文弱的書生,又成了小白臉了。

這個形象,完全扭曲了!

尤其是這院子裡還有那麼多漂漂亮亮的小娘子,這個面子要往哪裡擺?

男人好面子,王謐也一樣。

尤其最不能忍的,就是在漂亮女人面前丟面子。

這是最不能接受的!

“符大將軍,我真的有辦法,你我到內室去商談一下。”

“你給個機會,我保證,這個辦法會讓你滿意!”

“你真的有辦法?”

雖然對這些江左來的小白臉,符飛的信任感幾乎為零,但是,王謐一再表示,又提出要避諱著旁人,看起來確實有幾分可信的樣子。

王謐連忙點頭:“確實有辦法。”

“符大將軍給個機會。”

符飛放下了刀,終於鬆了口氣。

“好吧!”

“你跟我來,就聽聽你小子有什麼好辦法!”

雖然符飛把王謐帶進了屏風後面的內室,但其實他也根本就不相信他,什麼好辦法?

不過是拖延而已!

“等一下!”

“我也一起去!”何無忌跟著就跳了起來,符飛轉身,看到是另一個江左來的小白臉,略作權衡,便點了點頭。

於是,何無忌就追了上來。

這些江左來的貴公子,大約都是花拳繡腿之徒,兩個加一起,也不是他符大將軍的對手,加一個又能如何?

而對於何無忌來說,亦是如此。

誰知道那個內室裡會有什麼?

說不定埋伏著上百精兵呢!

稚遠也是傻了,怎麼可能自投羅網呢?

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這還得了?

雖然他何無忌就算跟去了,也不見得就能影響大局,就能救人於水火,但他不能做無知無覺的蠢人。

既然兩人是結伴進城,不論如何,也不能分開!

另一邊,王謐跟在符飛身後,看似是步履昂然,但其實呢,心裡也虛得很。

總是刻意和符飛保持一定的距離,方便觀察周圍的情況。

屏風後面,說是內室,其實只不過是把一座殿堂分割成為兩塊地方而已,實際上還是一片地方。

但是,這裡是將軍府,保密的程度還是很高的。

穿過比較寬敞的廳堂,推開另一扇門,就是一個小小的內室了。

房間中擺放著書案,還有文房四寶,牆上還掛著一把古琴,看起來是書房一樣的地方。

雖然王謐十分懷疑符飛的文化水平,但是,附庸風雅他也足夠資格,沒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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