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此番到建康,與劉裕想象的不同,劉穆之可是非常之期待,根本就一點也不忐忑。

當然了,這種期待卻不能講給劉裕聽。

畢竟,兩人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而劉裕心中所想,劉穆之其實很清楚。

他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沒有點明。

有些事情,還是不戳破更好。

劉裕這邊,為了站穩立場,自然是要鼓勵劉穆之一定誠心辦事,為琅琊王分憂。

但是言語之間,總是讓人感覺有點彆扭,或許,這些話被別人聽了去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但是,聽到的人是劉穆之,他心思太敏感了,頭腦也太聰明瞭,很快他就洞察到了劉裕的失落。

“寄奴,你我二人能有今日,全都是靠著琅琊王的提攜,大王為人寬厚,且能容人,我二人當初起自草莽,雖然胸懷大志,卻也不知道到底何時才能成功,可現如今再看看,竟然就已經發展到了如此地步,真是令人感慨啊!”

這是……在抒情?

劉裕眉頭一跳,倒是聽懂了劉穆之的言外之意。

“穆之,你這是在告誡我,不要有二心嗎?”

“沒有,哪有的事。”

“你想多了。”劉穆之臉上在笑,但眼神卻很銳利,同樣銳利的,還有對面的劉裕。

果然還是聽出來了。

確實,劉裕雖然為人粗魯了些,但是,頭腦還是很精明的,劉穆之的話,沒有一個字是和反叛有關的,但是,這些只圍繞著周邊打轉的好心提醒,還是被劉裕聽出來了。

“我只是在感嘆,當初兄弟們攜手幹事業,卻也沒想到能進展的這樣快,我們真的是跟對了人。”

劉裕的眼神從劉穆之的臉上移走,穆之終於鬆了一口氣。

“是啊,你說得對。”

“我們兄弟都不能忘記大王的知遇之恩。”劉裕喃喃道,暗自把拉攏劉穆之的心思又收了收。

看來,穆之也不會跟著他幹了,這原本是劉裕認為最有可能拉攏過來的人。

可惜了。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失去了劉穆之就相當於失去了一隻有力的臂膀,本來現在想成事,問題就很多,困難就很多,而失去了劉穆之的支援,那就更是難於登天了。

看來,真的要死心了。

京口這邊,一群好兄弟結伴前往建康城,剩下的不能跟去的,則揮淚告別,暗中祈禱下一次能輪到自己。

青山綠水,天高水遠,總有再相聚之時!

建康城這邊,便沒有這樣恢弘開闊的場景了。

不知為何,發生了這麼大的混亂,可是,建康城的整體秩序並沒有被破壞。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最關鍵的還是,城裡百姓們,全都情緒正常,一點異樣都沒有。

完全沒有受到那些混亂的影響。

一座城市,靈魂終究還是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人,只有百姓有生氣,城市才能鮮活。

如果百姓們憂心忡忡,整日裡提心吊膽,因為生活不順,到處都是為非作歹等著害人的,惡霸橫行,即便是千年古城又能如何?

照樣會衰敗,或者是走向衰敗。

新任琅琊王是個體面人,膽子也大,自從晉升了琅琊王,他出門的做派都不同了。

那是硬氣的很。

甚至,前幾天他還曾經身穿戎服出門,腰間挎著寶刀,匕首,腰帶上滿滿當當的,要是他身量在魁梧些,便可以再多掛幾樣。

厲害了!

好像帶頭大哥,走路都有風,簡直是太帥了。

王謐本來就帥,建康城的姑娘少婦們可是實名認證過的,而現在,自從他以這樣的排場在烏衣巷上出現,他的崇拜者就又多了一些,不只有姑娘,更有小夥。

以前看王謐星星眼的只有那些妙齡女郎,那眼神當中,極有炙熱,又有愛意。

而現在,猛然發現,那些小哥哥們的眼神也不遑多讓。

一路追隨著王謐一直到他的車隊遠離再也看不到,這才悻悻然的收回了視線。

“大王真是英武!”

“是啊,大王真是吾輩楷模!”

“建康城能有今日的局面,都多虧了大王!”

幾個少年人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個個都對王謐讚賞有加,在他們的號召下,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了給琅琊王唱讚歌的行列。

每個人都不吝嗇使用他們所能知道的,掌握的,最美好的溢美之詞。

“阿邁,這些就是你找來的人嗎?”馬車經過的時候,王謐掃了一眼,等到出了烏衣巷,他才拉著何邁對賬。

何邁咧嘴一笑:“你都知道了,就別挑明,多不好意思。”

這就是所謂的輿論戰。

很典型的做法,其實,王謐早就已經看出來了,這一套把戲,何邁在這街上已經玩了好幾天了。

原本以為,作用不會太大,畢竟,這個年代的百姓們還比較矇昧,不太容易被那些沒根沒據的風言風語影響。

卻沒想到,狹隘的反而是大王自己。

這樣造輿論的人也不需要太多,十幾個就足夠,他們需要很年輕,需要很活躍,需要是這建康城街上人人都熟悉的一些人物,有一定的影響力。

只要他們開口,以他們龐大的人脈,就可以很快的把訊息都散出去,並且透過他們的帶動,讓琅琊王是我建康城的定海神針,這樣的想法很快的在城中百姓的心中種下,鋪開。

現在看來,效果很好。

“都是些托兒。”

“是啊,我思來想去,這是最適合他們的差事了。”何邁應道。

這些少年,當然不是何邁隨意挑選的,他們能夠得到這份光榮的工作,自然也是和自身的努力分不開的。

這些日子,來到琅琊王府投獻的人,簡直是絡繹不絕,一波接著一波,於是,有一些年輕人就被何邁注意到了。

一開始呢,選擇合適的人才這件事,只有琅琊王一個人操持,最近,王恭也被關起來了,一時半刻的也解脫不了,街面上的秩序是越來越好,有北府兵接管日常的巡邏管理,那種熱鬧繁盛,很快就恢復了。

王謐這一段時間可以說是清閒的很,在劉穆之他們沒有趕過來之前,這是難得的一段閒暇時光。

本來這件事他一個人全權負責也沒問題,但後來考慮到人才的選擇也需要參考多方面的意見。

只憑他王謐一個人,必然還是有狹隘的地方。

所以,很快他就找來了一個好幫手,正是何邁,他這個人機靈,眼光也獨到,而且,完全和王謐不是一個風格。

很快,他就從堆成小山一樣的投獻書中,挑出了一些目標,當然了,都是被王謐一開始就排除的。

都是些遊手好閒的人,連自己的長處都寫不明白,牛皮吹得倒是挺響亮的。

這種人,王謐著實是看不上。

然而,他看不上的人,何邁卻覺得另有用處,只要他覺得有用處,王謐倒是也不攔著。

反正都是來投獻的,都積極的很,都等著差事呢!

何邁能有安排,自然是好事。不過,問到他的用處,何邁卻還搞起了神秘,說什麼也不肯透露。

王謐倒是無所謂,今天上了街本來他也沒注意,誰讓這些青年裡有幾張熟面孔,誰讓他的記性又那麼的好呢?

都認出來了。

既然被看出來了,何邁倒是也坦然。

雖然這些人確實是誇誇其談,令人生厭,說不定也沒有太高的學問,辦事能力更是一般。

但那無關緊要,他們通常都有一種好嘴,能說會道,還善於蠱惑人心。審時度勢,抓機會抓的可準了。

你看,本來是一無所長的人,但是,他們卻並沒有小看自己,來到琅琊王府投獻的人簡直是可以繞建康城一圈,這其中,能人異士遍地,他們這些小年輕根本就不是對手。

但是,他們還是毅然決然的把簡歷給投進來了,只這勇氣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自然要給機會。

不能就這麼算了,都是人才啊,不隨才任用就浪費了。

於是,在何邁的精心部署之下,這些舌燦蓮花的小年輕,就走上了街頭。

在他們的宣傳帶領之下,很快,琅琊王的好形象就建立起來了,當然了,能夠有這樣的聲勢,琅琊王本人當然功勞最大。

推銷做得再好,也要商品自身硬才行,琅琊王是什麼樣的人,那一出街就是萬眾矚目,絕對的焦點,不會出現貨不對板的情況。

於是,這樣的言論一出現,立刻就會成為百姓們認同的共識,這一波的輿論聲勢做的很好,要給何邁記一功。

車隊浩浩蕩蕩的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一圈白牆黑瓦的院落,規模很大,而且,大門還鑲上了凸起的乳釘紋,非常氣派。

“稚遠,太后娘娘去看望阿寧了。”

“你確定?”

王府門前並沒有看到王貞英的輦輿,跟班也沒有,空空蕩蕩的,如果訊息屬實,那肯定是喬裝打扮才出宮的,要麼就是特地把輦輿停放到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了。

在打探訊息這方面,何邁完全可以相信,通常都不會失手。

“絕對沒錯。”

“訊息是得公公送出來的。”

得公公?

小得兒?

不會吧!

這位大哥,轉向也太快了些,也太堅決了些,還真是有點接受不來,不過呢,小得兒如果能夠主動合作,這當然是求之不得的。

但是,小得兒這樣積極,要是被王貞英知道了,那可就不太好辦了,畢竟,現在的太后還是很合作的,而且,已經主動給王謐讓渡了許多的權力。

還加快了他一統大晉朝廷的程序,這已經是極大的恩德了,就最近一段時間來看,王謐以及他統領的琅琊王府確實是該低調一點了。

於是,不搞事才是重中之重,如果讓太后娘娘意識到,她的身邊也到處都是王謐的眼線,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說不定會演變成越推越遠系列。

要是讓王貞英轉而覺得還是自家親哥哥好,那可就危險了。

“阿邁,告訴得公公,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宮裡的事,尤其是太后娘娘身邊的事,他自己心裡有數就可以了,不必事事都出宮送訊息。”

“怎麼?”

“得公公的訊息有什麼問題嗎?”何邁是個很實際的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些訊息有誤。

王謐擺擺手,打消了他的念頭。

“沒有的事,得公公的訊息我們當然需要,但是,他就在太后身邊伺候,距離這麼近,經常向外遞送訊息的話,我擔心,會引起太后娘娘不滿。”

“我明白了。”

這個顧慮一點問題都沒有,確實是何邁沒有考慮周到,他自然不會死撐著不服氣。

“也不是說一點訊息都不能往外送,但是要注意把握分寸,太后娘娘對我們不薄,我們也是要照顧她的想法。”

“這個你放心,我肯定能交代好。”何邁爽快的答應下來。

車隊繼續前行,王謐看向窗外,思緒萬千。

雖然他並不希望小得兒太頻繁的往宮外遞送訊息,但是,不得不說,這個訊息還是非常及時而且有用處的。

王恭傷成那副樣子,王貞英若是不去看望,那就不能叫做親妹妹了,然而,令王謐疑惑的是,居然會拖了這麼長時間。

王貞英還真的沉得住氣,不是尋常人吶!

想想看,距離王恭受傷,到現在也有好幾天了,王恭的傷情,王貞英不可能不知道,她居然可以把他晾在那裡那麼長時間不理不睬,只能說,身為太后,她對王恭這一次的作為也是相當的氣憤。

這是有意在給王恭難堪。

其實,何必呢?

要不是聽說了王貞英今天在王府上,他自己都想親自去拜訪一下呢!

這麼重的傷,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老實說,他真的有些擔心。

根本就不必記仇,這可是在晉末,醫療水平極端的差,這個年代巫醫不分,在很多人的眼中,醫生和巫師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而更多的人,他們還相信喝符水能治病呢!

於是,傷筋動骨一百天,在現代是誇張,在古代,就是妥妥的現實了,甚至,傷成王恭那樣,一旦沒有良好的救治,沒有很好的休養,真的是有可能喪命的。

都是自家兄妹,要是因為這些事鬧了矛盾,造成什麼重大的遺憾的話,那可不是王謐想要看到的事。

求穩。

這才是現在的重點,這樣的好的局勢,可不能現在就破壞了,還是被他自己。

這樣的蠢事可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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