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稚遠攜著大勝,從襄陽回來,意氣風發,正是最得意的時候,他這樣以往並無交往的大臣,暗搓搓接近,不是會引起他的懷疑嗎?

“我們以前也沒有交情,這件事有點麻煩吧。”範寧一臉困難的看著袁悅之,希望他能高抬貴手,給他安排個別的差事。

袁悅之聳聳肩,又指了指自己:“你以為,我這邊麻煩少嗎?”

謝安?

謝玄?

哪個是好惹的,王國寶把這個差事推給袁悅之,那就約等於讓他去送命的!

好歹毒的心!

範寧無語了,左看右看,這兩位仁兄都不像是能退讓的,他也只能勉為其難了。

但是,如何才能和王謐建立聯絡呢?

總要有個套近乎的機會才是啊!

“你們說說看,我如何與王稚遠拉關係?”

“他這次打仗回來,性情也不知變化幾何,我實在是沒有底啊!”

雖然範寧忌憚的,就在這裡。

王謐的性情,變幻莫測,據他觀察,上過戰場的人,與常年在朝堂上吹牛打屁的人,絕對是不同的。

“你們可看到那襄陽的戰報了?”

“那上面說,氐秦的襄陽守將符睿,是被王稚遠親手斬殺的!”

“一刀斃命啊!”範寧鬼鬼祟祟的說出這番話,只是說出這句話,都讓他感到寒毛直豎。

背後蹭蹭的冒涼氣。

可憐可憐我吧!

我可不想接近這樣的狠人!

“舅舅,這有什麼的?”

“我還聽說,他是斬了符睿的脖子,他才斷氣的,出手特別利落。”

“看來,在北府,這些日子,他的刀法練得不錯。”王國寶幽幽開口,範寧感覺,頭都要抖掉了!

太可怕了!

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不去!

去了我就沒命啦!

範寧這邊嚇得已經像是篩糠一樣了,抖來抖去,抖到沒有自我,但是另外兩個人就好像是看熱鬧的局外人一般。

“何止是刀法,我卻聽說,這上過戰場,真的殺過人的將軍,那都是有殺神附體的,就算是從戰場上下來,殺神也不會離他遠去,還會時時照拂,說不定就會再找其他人開刀呢!”

開……開刀!

刀在哪裡?

刀在頭上嗎?

範寧不自覺的抬頭向上看,只覺得鋼刀在頭頂不停盤旋,飛來飛去,好生嚇人。

還沒有見到浴血奮戰歸來的王謐,範寧就已經嚇破了膽,這要是見到了,說不定老命都要丟掉一半。

“這……這……”範寧哆嗦的,嘴唇都發紫了,王國寶還想再給他加點力道,卻被袁悅之攔住了。

“國寶,算了吧。”

“差事總是要有人去做,你把阿魚嚇個半死,誰來做事?”

“要不,你去試探王謐的虛實?”

“我可不行!”

“我手無縛雞之力,絕對鬥不過他!”王國寶連連擺手,才不準備以身試險。

“那不就結了,我們三個,只有阿魚最適合去接近王謐,我和陛下離得太近了,你呢,又是琅琊王的鐵桿親信,我們兩個人,接近王謐必然會引起他的懷疑。”

“只有阿魚,與各方勢力看起來淵源都不是太深,容易博得王稚遠的信任。”

“阿魚,你也不必再謙虛,就你最合適了!”袁悅之拍了拍範寧的肩膀,給他鼓了一把勁。

範寧抬頭,那眼睛都泛起了淚光。

“我……我不合適!”

“我一點也不合適!”

“不要說笑!”

範寧梗著脖子,做出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袁悅之見狀,也只得把底交出來。

“你別擔心,辦法我都替你想好了。”

“你有辦法?”

“那你怎麼不早說!”王國寶抬起一腳就踹到了袁悅之的屁股上,害得他整個身子歪了過去。

“按照現在的旅程計算,大約這一兩日,王謐他們就要回到建康來了,謝玄暫且不提,隔日的早朝,他王稚遠是一定要來的。”

“雖然是王恭暗中佈局,但是他王稚遠卻是朝廷派到北府去的,本來,他早就應該回建康,卻遲遲拖延,一直到襄陽這一戰,他雖然立下大功,卻一個封賞都沒有得到,你們想想,這是為什麼?”

房門開啟,新菜被小廝們一個接著一個的擺在了桌案上,兄弟幾個,每個人的面前都擺上了一罈新酒。

小廝退下,袁悅之才再次開口,把話題進行下去,而這個時候,聽聞有了計策的範寧,也支稜起來了。

自覺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別人都已經吃了很多菜,喝了半壇酒了,他這裡因為戰戰兢兢,情緒不定,荒廢了那麼多時間,飯菜居然都沒有動。

實在是太虧了!

虧得厲害!

“當然是因為謝安他們的打壓了!”

“我聽說,是謝安提出,把給王謐的封賞,先放著的,說是一切等到他回到建康再議。”

“這不就是打壓嗎?”

“明晃晃的!”

王國寶的訊息是從琅琊王妃那裡得來的,而琅琊王妃的訊息渠道,也只有她的丈夫,正牌琅琊王司馬道子。

可惜,司馬道子得到的訊息,就是經過了王恭二手加工的,本來就不準確。

現在又被王國寶添油加醋一通傳播,就更加有失偏頗。

人人都以為,阻攔王謐升遷的,是那高高在上,位高權重的謝安,卻把王恭這個罪魁,拋到了一邊。

可以說,在這個階段,王恭的戰略還是相當高明的。

他成功的將自己隱藏在謝安這可招風的大樹之後,吸引了朝堂對手們的火力。

凡是從司馬氏兄弟那裡探聽到封賞相關訊息的人,都會以為打壓王謐的,是謝安。

謝安還是很有眼光的。

自從王恭到謝府拜訪,他就知道,不管他說什麼,等到王恭走出謝府,都會把他的言論整個變一個樣。

所以,提前就動用謝明慧這條線,將王恭在朝堂上的所作所為告知了王謐。

不管王謐是否相信,至少,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認定,在他的爵位封賞問題上,王恭這廝也不乾淨。

要死,大家一起死!

這就是謝安的戰略,你想給老子潑髒水,老子也必定不會饒了你!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心理準備,謝安才把心中所想告訴了王恭,最大的軍權,當然還是屬於我謝家的!

我謝安已經把能為謝玄討到的最大的官職嚷出去了,你王恭就算是添油加醋,也是無油可添,無醋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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