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雲天感到了不安,他立刻讓第二斥候小隊趕回河灘,向江士佳彙報這一異常情況。然後他自己帶領著其餘斥候小隊,朝著兩江鎮奔去,想距離兩江鎮正門更近些,看清楚在叛軍之中有沒有他認識之人。
但是,叛軍的弓箭手都匯聚在了一起,在首領的指揮下他們射出了漫天的箭矢,而部分叛軍步兵也向斥候隊逼來。
冷雲天不敢冒險,他立刻率隊後撤。
這時,在叛軍隊伍最前方站著的羌人首領對身旁一名穿著普通的羌人護衛說道:“父親,敵人的斥候雖然被逼退,但卻沒有遠離,要派兵將他們徹底趕走嗎?”
“我跟你說過的,巡武司斥候隊的隊長是寒山派的冷雲天,不會輕易被嚇退的,不要白費力氣,就算讓他們在旁邊看著,也發現不了我們的計劃。”說話的人赫然就是鐵劍門掌門苗無恨,不過此刻的他一身羌人打扮,不但赤膊露腿、光著腳丫,還刮掉了鬍鬚,紮起了大耳環,頭上還包起了厚厚的布巾,整個人年輕了十幾歲,如果不走近了細看,根本看不出這就是曾經名聞巴蜀、富甲一方的鐵劍門掌門。
“父親,多虧你早有準備,否則我真沒有想到大周軍隊竟然會讓那些江湖人先打頭陣!”羌人首領俯望著江岸,一臉佩服的說道。
“我沒有料到大周軍隊會這樣進攻,也沒有料到他們會這麼快、在視野這麼好的天氣下進行登陸,只不過是養成了做任何事都要留一手的習慣。”苗無恨不但沒有自得、反而神情凝重的說道:“雖然不知道你弟弟之前假扮我能不能真的迷惑住巡武司的探子,但是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他能不能及時率領樂羌城的援軍趕到!”
“皓傑弟一定會拼盡全力率軍趕來!”羌人首領篤定的回應道,但接著又表示了自己的擔憂:“可是趙宸能夠及時的趕到樂羌城嗎?”
“趙宸是除我之外輕功最好的。”苗無恨皺眉提醒道:“你別總是對趙宸另眼相看,他對大周的仇恨並不比你少。”
“但他畢竟是漢人——”羌人首領說完這一句,看見苗無恨的臉色沉了下來,他趕緊轉移話題:“父親,一會兒進攻的時候,我想跟在你身邊!”
“剛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苗無恨手指前方、不容拒絕的沉聲說道:“你必須帶領我們的弓箭手,佔據河灘的那個高處,居高臨下的攻擊登陸的敵人,尤其是那些巡武司組織的江湖人隊伍,擾亂他們的陣列,這有利於我率軍更快的擊潰他們,你明白嗎?!”
“知道了。”羌人首領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
苗無恨看著他,嘴唇微動:“皓鈞,如果情況發生變化,局勢對我們不利,你不要管我,也不要管那些士兵,立刻叫上你的弟弟,逃回樂羌城!”
羌人首領沒想到苗無痕會用傳音入密的方式給自己說這樣的話,頓時愣了:“父親,你怎麼——”
苗無恨神情嚴肅,再次用傳音入密打斷對方,但語氣卻變得柔和:“皓軒落入敵手一事,已經讓我自責了很久!找大週報仇固然重要,但你們的生命安全更重要,只要我們活著,就會一直是漢人的夢魘!你和皓傑不用擔心我的安全,只要局勢不妙,我也會提前離開,以我的武功,他們是留不住我的!所以~切記!切記!”說著,他還用力拍了拍羌人首領的肩膀。
羌人首領猶豫了片刻,方才不甘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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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叛軍出動了!”一名斥候隊的寒山派弟子緊張的喊道。
冷雲天望著遠處佈滿山腰、黑壓壓的叛軍居然排著鬆散的陣列、以較為緩慢的速度向著江岸行軍,同樣也感到了緊張:“你們看清楚叛軍出動了多少人嗎?”
要想成為軍隊的一名優秀的斥候,必須要精通算術。不過對於巡武司組織的武林軍隊而言,當然要求沒那麼高,讓冷雲天當斥候隊長,因為他是掌門,有威望,做事冷靜,便於管理手下,不可能要求他去加強算術的學習。
而斥候中算術不錯的人每年也就接受了幾次軍事訓練,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敵人,看到如此亂糟糟的陣列,都有些懵逼。
就在他們羞愧的無法面對冷雲天時,一個聲音響起:“叛軍大約出動了4500人,如果之前巡武司給我們的情報是準確的話,留守兩江鎮裡的叛軍有五百人,還有那股從大部隊中分出去的叛軍大約有450人。”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了薛暢的身上。
“你確定?”冷雲天沉聲問道。
“大體上不會錯。”薛暢自信的說道:“我根據——”
冷雲天揮手打斷薛暢的話:“只要你確定就行,現在情況緊急,我們必須全力返回,讓江大人做好準備!”
說完,他率先施展輕功,向著河灘飛掠而去,眾人緊隨其後。
冷雲天不好奇,但有人好奇。唐天舒就奔至薛暢身旁,問道:“你到底是怎麼算出來的?”
“雖然叛軍的橫列很長,無法看清具體的人數,但是我們大致能知到其長度與兩江鎮南面圍牆的長度相差不多,而事先我們都瞭解過兩江鎮的情況。叛軍陣型邊緣縱列的人數,我們是能看清的,由於他們站的比較鬆散,就按一個人六尺來算吧,這樣一來,陣列的寬度我們也就大致知道了。然後再將長度和寬度相乘,就算出了整個陣列的面積,再以一個叛軍士兵大約佔據兩平米的面積作為標準,去除整個面積……”
薛暢侃侃而談,唐天舒卻是一臉茫然,那些陌生的名詞聽得他雲裡霧裡,神情有些複雜的看著薛暢:“沒想到你在練武之餘還有精力去研究算經這些東西!”
薛暢摸了摸鼻子,不謙虛的說道:“人生有涯,但學無止境,若有閒暇不可輕拋,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
“厲害。”唐天舒豎起一個大拇指。
薛暢不客氣的笑納了,其實他哪有心思去看古代的算經,這不過是他十三年的學校生涯所積累的成果而已。
兩人邊奔邊說,卻沒有注意到距離他們不遠那位神女宮女道士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那句“人生有涯,但學無止境,若有閒暇不可輕拋,”給了她一些觸動。
此時的江面上不再是一艘艘在風浪中穿梭的小船,而是幾十艘巨大的蒙衝鬥艦,他們在喘急的江流中平穩的駛向江岸……
長達六里的江岸邊已經有了不少大周士兵,使得原本荒涼的江岸變得嘈雜喧囂起來,隊官們則在費力的嘶吼著,努力將因登陸而分散計程車兵聚攏過來。
江岸邊數量最多的列陣部隊無疑就是巴蜀、荊湖的武林部隊。當冷雲天向江士佳彙報軍情的時候,他們已經看到了從山上下來的叛軍,伴隨著有節奏的鼓聲和頭目們的嘶喊,那些羌人竟然能夠踏著不緊不慢的步伐,維持著一個鬆散但又不散亂的陣列,如同是一排大浪正緩緩地向著江岸湧來。
這種無形的壓力讓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的武林人都為之色變。
就連江士佳也緊張的脫口罵道:“該死!羌人什麼時候學會結陣而戰了!”
“沒什麼可擔心的!”位於江士佳的前方、處在陣列中央後部的羅大錘聲如洪鐘的喊道:“叛軍的人數不過4000,和咱們相比也不過五比一而已,他們又都是普通人,難道咱們習武之人一個對5個還打不過嗎!”
若是細想羅大錘的話,就知道他說得不對,單打獨鬥的一對五和大部隊陣列而戰完全是兩回事。
但江士佳經羅大錘的提醒,立刻意識到:此刻自己不但不能露怯,還得要想辦法儘快提振這些武林人計程車氣。
於是他氣沉丹田,吐氣開聲:“諸位武林同道,別看叛軍人多,他們絕不會是你們的對手!你們苦練武功幾十年,今日終於迎來了立大功的大好機會!擊潰當面之敵,贏得榮華富貴、名揚天下就在此刻!”
其聲音如晨鐘暮鼓,在每個人耳邊清晰的迴響,讓他們熱血沸騰:“江大人,還等什麼,讓我們上去接戰吧!”
“叛軍看起來陣勢嚇人,但只要我們一個衝鋒將其殺透,他們就只有潰逃的份兒!”
“江大人,別猶豫了,再等下去,其他軍隊就要上來跟我們搶功了!”
……
看著爭先恐後前來請戰的眾人,江士佳當即下令:“立刻整佇列陣!”
命令下達,大家各歸其位。
江士佳對卞金林低聲說道:老卞,叛軍陣列太長,不能讓他們從兩翼將我們包圍,我看應該讓步兵隊拉長陣列,將劍兵隊補到兩翼去,你看如何?”
“這樣做……陣型會不會太薄了?”卞金林有些擔心。
“他們可不是普通士兵,我覺得他們能夠頂住。”江士佳沉聲說道。
“那就這麼辦吧。”卞金林立刻表示同意,因為沒有更多的時間讓他們去細做探討。
而就在武林軍隊開始變陣的時候,那位羌人首領已經帶著羌人弓箭兵趕到了距離河灘不遠的最高處。
羌人本是山民,打獵是他們的主業,因此箭法都不會差,只是這幾十年來羌人湧入沿河平原,改狩獵為農耕,自然荒廢了箭術,但這幾百名弓箭手卻都是生羌,依舊保持著傳統。在首領的一聲令下,他們手挽強弓,同時射出了幾百支箭矢,如同一陣急雨,集中的灑向武林軍隊。
頓時,整個武林軍隊面對箭雨來襲,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步兵隊舉盾防禦,輕步兵隊打出暗器、將射向自己的箭矢擊落,劍兵隊揮動武器、將自身防的密不透風。
薛暢所在的斥候隊被分到了佇列左翼的後部,他和其他人一樣,抽出了後背刀(這是他加入武林軍隊之後,特地找輜重隊換的),看準箭矢的來勢,閃電般的一刀揮出,將其削為兩段。
“好刀法!”唐天舒讚了一聲。
“比不上唐兄的暗器精準啊。”薛暢回道。
兩人相視一笑。
“全軍前進!”江士佳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薛暢收斂起笑容,提著刀,和隊友們跟著前方一起緩步前進。
在溼滑的地面奔跑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影響,但是對身穿盔甲、武功不高的步兵們來說卻比較困難,為了維持住陣型,江士佳沒有下令加速前進。
而叛軍也同樣如此,只是當兩軍相距越來越近時,苗無恨從懷中掏出一個綴有幾根豔麗彩羽的金環,戴在了頭頂。
長長的彩羽飄飄,異常醒目,無論身處何方的羌人都能望見,頓時歡呼聲如山呼海嘯般響起:“呼吼!!!呼吼!!!……”
江士佳見對面敵軍突然氣勢高漲,立即下令道:“輕步兵隊進攻!”
二十多名唐門子弟施展輕功,越過前方的步兵隊,步伐不停的衝向對面的敵陣,在相距敵陣只有四十米時,他們急掠而起,準備掏出懷中的暴雨梨花針。
之所以他們在發射暗器時要躍至半空,那是因為在地面會被敵方的步兵用盾牌所擋,而在空中覆蓋的面積大,不容易防範,殺傷力更強。
說時遲、那時快,苗無恨拔出別在腰間的短斧,擲了出去。
那把砍柴用的普通斧頭在苗無恨渾厚內力的加持下,快如閃電,正前方那名唐門弟子還來不及閃避,就被砸中,慘叫一聲,摔落下來。
與此同時,最前列的近百名羌人打扮計程車兵如同得到號令,同時擲出了藏著的短斧,雖然力道較苗無恨有所不如,但也遠勝普通計程車兵。
身處半空的唐門弟子們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顯然缺乏準備,而且一個人要同時躲避好幾把快速襲來的短斧,除了唐方濤、唐方遠、唐方君三位長老堪堪躲過之外,其他人紛紛被劈中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