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日出
一行三人,以沈帷為首,朝著山頂出發。
耳邊小鳥蟬鳴的聲音。
鼻尖傳來的山野清香。
還有被月光照映的小路。
剛開始趙姨娘還有些怕黑,可她只需要一抬頭,就能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沈帷,沈帷揹著弓箭跟寬刀,還有一壺水跟早糧。
身姿挺拔,自信從容。
忽然間,趙姨娘就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了。
然而這股勁兒沒堅持多久,趙姨娘就感覺腿痠無力,連氣都喘不上來了:“呼.......呼........”
“沈,沈姑娘,我太........太累了,我們歇一會,就一會.......”
“我感覺腿都抬不起來了........”
小滿比趙姨娘強些,但額頭覆蓋了一層細汗,一直調整著呼吸。
沈帷面不改色地拽著趙姨娘的手,直接將癱坐在地上的趙姨娘拉起來,說:“歇不了的,時間我都算好了,我們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到達山頂。”
“可,可是.......就一息都不行嗎?”
“不行。”
沈帷拍了拍趙姨娘的肩:“這才剛開始,你要相信你自己,這絕對不是你的極限,我知道往上爬的路很難,可不能因為難,就不上去了。”
“我知道了........”趙姨娘提著一口氣,繼續跟著沈帷往上走。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小路。
趙姨娘自從入了侯府後,便一直居於宅院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她腳掌的肉很嫩,沒有一點繭子。
光是上山這一段距離,幾乎是她大半年才會走到的路程,眼看著終於走到了一半,趙姨娘實在是撐不住了。
她整個人毫無形象地癱坐著。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腳掌磨紅了,後腳跟更是被磨破了皮........
“沈姑娘,我,我真的不行了。”
“我的腳好像被磨紅了,走一步,就特別疼,再這麼走下去,恐怕會磨破皮的。”
“怎麼辦........我已經累到連說話,都沒有力氣了。”趙姨娘滿臉頹色地揉著腿,眼中湧出了幾分抗拒,她是真的不想再堅持了。
太疼了。
太累了。
這種筋疲力竭的感覺,真的會損毀一個人的意志力。
一旁邊的小滿同樣要死不活地靠在樹上,雙腿打顫,都快要哭了。
沈帷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指著隱隱可見的山頂,再次鞭打道:“你看那兒,山頂近在咫尺,你確定要現在就放棄嗎?”
“趙姨娘,你想想謝嶼川對你無情的畫面。”
“想想這些日子的不甘,痛苦。”
“你想想我剛入府那兒,看著粗俗無禮的我,你怎麼也不明白謝嶼川為什麼偏愛我,現在,這個困擾了你那麼久的答案,就在面前。”
“你只需要站在那個地方,你就能夠知道。”
“磨破皮算什麼?通往目標的路,哪一條,不需要流血又流淚?沒有任何一個人的成功,是憑幻想得來的,你堅持不了就只能被淘汰。”
“我只給你十秒,十秒內,你不站起來,我跟小滿便自己上山了,你就獨自留在深山裡吧!”
此話一落。
趙姨娘瞳孔一縮,眼中所有的頹色都嚇散了。
趕在沈帷倒數聲落在‘一’的時候。
趙姨娘拼盡全力地站起身,咬著牙,緊緊地盯著山頂,跟隨著沈帷的腳步再度前進。
她一邊地緊跟著沈帷的步伐,生怕被沈帷丟在這個深山老林裡,一邊哽咽地哭著說:“沈姑娘,我真的不行了........太痛了。”
“我感覺我的腳磨破血了,而且雙腿都麻木了,它在不停地發抖........”
沈帷頭也不回:“你可以的。”
“我真的不可以了........”
“不,你可以!”
“嗚嗚........歇一會吧,就一會,求你了沈姑娘。”
“你不需要。”
“我真的需要,好疼啊,嗚嗚要死了........你等等我,你慢一點嗚嗚........”
走到最後,趙姨娘真的是邊哭邊喊邊跟著沈帷上山的。
甚至到達山頂的那一刻,趙姨娘都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能徒步一個半時辰,能忍著腳掌被磨破出血的疼痛,堅持到這兒。
她,小滿,沈帷。
三人,站在這座最高的山峰頂處。
眼前,是綿綿不絕的高山,一座緊接著一座,猶如一條條翱翔高空的巨龍。
眼前,是被風吹動的花草,微風拂過,它們左右搖擺,帶著堅韌的生命力。
眼前,是觸手可及的雲霧,它們離趙姨娘很近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我的天吶........”
“我的天吶.......”
兩道聲音,從小滿跟趙姨娘的嘴裡發出。
這種超出自我認知的景物跟畫面,深深地撞擊在兩人的腦海裡、胸膛處,這種激動的、震撼的、堵在心口難以言說的衝擊感。
太讓人血液沸騰了!
趙姨娘感覺自己整顆心都燃了起來。
她顫慄地捂著嘴,看著山底下的一切,那些之前看起來壯麗高大的蒼樹,如今放在山頂上來看,竟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
認知受到了創擊。
視野受到了創擊。
只有曾經親身體會過的人,才能清楚這種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的感覺,一個生命,站在大自然的環境之下,是如此的微小。
“趙姨娘,小滿,太陽快出來了,天邊有光了。”
“你們往遠看,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
趙姨娘藉著這微薄的日光,往遠處看,她看到了龐大又渺小的京城:“我,我看到了京城........那裡,那個位置是咱們的侯府!”
“這麼小嗎?就只有手指一點點大,我以前待在府裡的時候,總覺得那就是天。”
“姑娘!趙姨娘,你們看,雲,哈哈哈我摸到雲了!”
“它散了,我一摸它,它怎麼就散了!哈哈哈我明白了,原來雲是虛幻的啊!之前我在府裡看著天上的雲,白白的,我以為是可以吃的呢。”
“我的天吶,你看那邊,那裡的雲竟然是彩色的........姑娘,為什麼?為什麼那裡的雲是彩色的,這裡的雲是白色的?”
沈帷站在山頂。
感受著微風拂過頭頂。
感受著日光普照大地。
她遙望著遠在萬里卻又近在咫尺的天邊,笑著回頭,說:“因為,太陽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