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也想
若是真的為她好,就該讓她自由快樂,放她迴歸天地。
而不是以愛之名,約束她,給她帶上銬鏈,變相地將她幽禁在一個更大的囚籠裡。
謝嶼川喜歡的,是張揚明媚的沈帷。
難道他喜歡的,就不是了嗎?
若是第一眼見到沈帷的時候,沈帷毫無生機,毫無特別之處,就像他所見過的那些唯唯諾諾、斬斷了意識的後宅女子一樣。
那麼,他還會被吸引嗎?
不會的。
他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正因為,帷帷獨特,堅強,一身傲骨,寧折不屈,發光發亮,所以他才願意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喚她覺醒,讓她去尋找新的人生。
“她若是真心甘願囚在籠裡,做只金絲菟,此刻就不會在這裡,而該是在侯府爭寵。”
“帷帷曾經跟我說,女子這一生,永遠不可為了感情放棄自我,她有她的驕傲跟目標,我想看到的,不正是這樣耀眼的她嗎?”
“這裡太糟糕了,不屬於她的。”
“讓她走吧。”
“她若安好,我便安好了。”
男子垂眸,再抬頭的時候,深深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沈帷,這一眼,好像要將她的身影與笑容刻在骨子裡,要記下所有的細節。
久違了,他做夢都想看到的笑容。
久違了,帷帷。
你要好好的。
三秒過後。
男子壓下心中所有的慾望與貪戀,收回目光,輕吐口氣,邁步離開了原地:“走吧。”
他來時如雲,去時如風,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帶著趙姨娘射果子的沈帷若有感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她扭頭一看。
只看到了搖曳的樹葉。
而站在樹下的人,早已悄然離去。
“錯覺嗎?”
“應該是我想多了吧。”沈帷搖了搖頭,揮去那心中怪怪的感知。
接下來的兩天,沈帷帶著兩人去爬樹,去小溪捕魚,去草地上奔跑,累了就毫無形象地躺在地上,餓了就地取食,開心了就捧腹大笑。
這兩天。
趙姨娘不用顧忌侯府的規矩,不用笑時必須掩嘴,不用時刻端正儀態,不用在宅院裡算計來算計去,想著該怎麼討謝嶼川歡心.......
她終於明白,什麼叫暢快跟自由了。
她的眼裡,也有光了。
“帷帷,明天是不是就該回府了?”趙姨娘對沈帷的稱呼一變再變,最終,變成了親密的帷帷。
“謝嶼川給了我們三天的時間,明天是該回府了。”
以往當作依靠的侯府,費盡心思想進得宅門,趙姨娘此刻聽著,竟覺得有些失落:“不知怎麼,突然有些抗拒在侯府的日子了。”
“明明以前還因為做了侯爺的姨娘,心生驕傲,總覺得高人一等來著。”
趙姨娘說著,苦笑了一聲:“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刺繡。”
“繡好一張帕子,需要好些天的時間,眼睛疼得厲害,脖子也疼,坐久了更是不舒服,想換個舒服的姿勢,卻不合規矩。”
“有時吧,坐累了想翹個腿,我都能聽丫鬟揹著我偷偷說我沒教養,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不像夫人,時刻都端莊優雅,坐得筆直。”
“可那樣筆直地坐一下午,哪也去不了,當真累極了........”
話到這兒,趙姨娘覺得心裡酸澀不已。
她垂眸,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沈帷:“以後........我還能有這樣自由的日子嗎?”
會嗎?
應該不會了。
後宅女子是不能隨意出府的。
可是,可是她真的好喜歡這種生活,可以放肆大笑,可以毫無形象........忽然間,趙姨娘想到了上山的路上,沈帷一遍遍鼓勵自己的話。
你可以,
你能做到,
你能堅持的,
是啊........沈帷可以,她為什麼不可以?
她為什麼就要回府接受命運?
那種躺在產房裡,被人決定生死的感覺還不夠嗎?還沒認清嗎!她就不能拼一把嗎!!
“帷帷,我想出府,我想掌握自己的命運,我想跟你一起去蛋糕鋪子,哪怕是做個店小二,女工,哪怕是接客,都可以!”
趙姨娘突然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沈帷。
沈帷略微詫異地看過來,問:“你想做蛋糕?做女工?”
“對!”
“我想!”
“帷帷,我不想再待在侯府了,不想過著睜開眼睛一天,閉上眼睛也一天的日子,除了請安、吃飯、睡覺,就只有鬥來鬥去。”
“我的一生,除了這兩天之外,以往的日子沒有一天是為自己過的。”
“回頭想想,我這輩子的笑容加起來,竟然都沒這兩天多。”
“我想做點自己喜歡的,我還想識字,想學算盤,你帶著我好嗎?帶我一起好嗎?我不想把命運送到侯爺的手裡了,我想自己拿著。”
曾經,趙姨娘都是在為別人爭鬥。
小時候被母親教育著,要好好守婦德,要溫順懂事,以夫為天,以後嫁出去了才能抓住夫君的心,她是在為未來的夫君而活。
入了侯府後,她想早點侍寢,不留餘力地討謝嶼川歡心,想為侯府傳宗接代,有個依靠。
可她從未想過,她還可以依靠自己。
如今,她想靠自己了。
“你確定?”沈帷收斂所有的笑容,很慎重地看向趙姨娘,說:“你確定你想脫離侯府,讓我帶你一起,做蛋糕鋪子?”
“不行嗎?”趙姨娘眼神黯淡下來。
“不是不行,而是你要想清楚,想清楚這麼做所承受的後果與流言蜚語,你能不能承受得住,能不能堅持得了,若是敗了呢?”
“謝嶼川那一關就很難,更別說,府裡跟京城的流言,你接受得了名聲盡毀嗎?”
“堂堂侯府姨娘,去外拋頭露面,不待在府裡相夫教子享受富貴,就是這種流言,還有各方的壓力,你要想清楚趙姨娘。”
沈帷所吐露出來的每一條,都是現實,都是血淋淋的現實。
在這個時代,
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這是一條不歸路,是一條可能會染盡鮮血的路,踏上的那一刻,就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