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甦醒
直播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
姜梨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月後了。
還是熟悉的病房，還是熟悉的環境。
身邊依舊是熟悉的人。
“醒了？感覺身體怎麼樣？”
陸湛第一時間發現了姜梨已經甦醒，連忙放下腿上的膝上型電腦，直起腰來，關切的問道。
“我昏迷了多久？”
姜梨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
明明透支了那麼多生命，燃燒壽命，催動陣法，她還以為那天必死無疑了呢。
“很久，有三個月了。”
陸湛眼中滿是心疼，下意識伸出手，握住了姜梨的手腕。
低下頭看向手腕處，姜梨發現陸湛正在自主將財氣往她身體裡送。
這財氣之中還流轉著生命之力。
姜梨突然懂了，為什麼自己還能醒過來。
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陸湛的手背。
本意是想讓他放開，卻不曾想他抓的更緊了。
“你在燃燒你的生命？誰教你的這個法子。”
見他不肯鬆手，姜梨有點生氣。
用力氣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皺著眉頭問道。
陸湛不是從來都不學玄術嗎？
他是怎麼突然之間學會操控自己的財氣，還將壽命渡給了自己？
哪個王八蛋教的！
“阿梨，我很聰明的，只要我想學，就一定能學會。”
“那你知不知道，你在燃燒消耗自己的生命？”
姜梨滿臉都是不認同。
她不希望陸湛為自己付出什麼，更不希望他為了自己損傷的身體。
“我選擇的路，無論怎麼走，遇到什麼困難我都能承擔，我不希望你也別捲進去，也不希望你用這種方式救我。”
姜梨語氣有點冷，她反手扣住了陸湛的手腕，發現他的骨齡已經產生變化，五臟六腑都呈現衰敗的跡象。
這透支了多少生命？
現在陸湛的身體，看著雖然還是二十幾歲的青壯年，可內裡已經殘破不堪。
與七老八十的老頭子無異。
這種給人續命換命的術法，用起來是有折損的。
陸湛透支十年壽命給她，或許她就只能延壽兩年。
得不償失。
看他手不老實，還想要強硬的繼續，姜慈斂眸呵斥：“夠了！”
她是第一次這麼動氣。
要不是因為現在身體還虛弱，沒什麼力氣。
她怕是能直接跳起來，打陸湛一頓。
感受到姜梨真火的陸湛頓時消停了下來。
他頹廢的低下了頭，氣氛頓時變得異常沉默。
見他這副模樣，姜梨心中愧疚萬分。
這明明是她選擇的道，卻還是將陸湛牽扯了進來。
讓他也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
她不知道該怎麼將壽命還回去。
這讓她非常彷徨無措。
從前從來都沒有為她付出過這麼多。
姜梨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陸湛對自己的愛，甚至願意付出生命。
他們都不是善於言辭的人。
也不會說甜言蜜語，跟不會互訴衷腸。
都習慣性的用行動來證明自己。
而此刻，姜梨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彌補對陸湛的愧疚與心疼了。
這個代價太大，她償還不起。
語言過於蒼白無力，姜梨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千言萬語都好像堵在了喉嚨一樣。
氣氛驟然變得沉默，陸湛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在姜梨越發煩躁焦灼的時候。
陸湛終於沉聲開口了。
“阿梨，我覺得你離我很遠，好像我無論怎麼追趕都追不上，怎麼努力都無法真正與你靠近，好像隨時都會離開一樣。”
“阿梨，我想跟你一輩子在一起。”
他的聲音惶恐，帶著滿滿的不安與彷徨。
他似乎很沒有安全感。
姜梨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
只能闡述事實。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不會輕易改變，除非你踏過我的底線。”
姜梨自認為自己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答應了要與陸湛在一起這件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就是要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侶。
她不會喜歡上別人，也不會隨意說分手，在感情上，她能夠保證絕對的忠誠。
“但我不是你的第一位。”
陸湛抬起頭，眼眸中的委屈藏都藏不住。
天知道那天衝進醫院裡，看到姜梨倒在地上毫無生氣的樣子他有多害怕。
他飆車開往附近的醫院，找各種專家會診，急救。
可得到的結果都是無藥可救。
姜梨當時的五臟六腑幾乎都已經破裂，腹腔大出血，就只有一口氣還吊著。
把全世界所有頂級的醫生找過來，會診八百遍也都是回天乏術。
他是真的怕了。
不可否認，姜梨在對抗邪神時是勇敢的，英勇的，令人崇拜尊敬的。
可陸湛同時也感受到了。
她是毫無顧忌，完全沒有留戀的。
她是真的想要同歸於盡。
童年的陰影雖然沒有打到陸湛，卻也還是給他留下了自卑的陰影。
努力接手家族生意也好，處理工作也好，其實都是在向別人證明，他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差。
後來遇到了姜梨，看她輕輕鬆鬆就能解決到自己身上的事情。
看她隨隨便便就能處理好各種危機。
看她永遠都擋在別人前面的決心。
陸湛真心覺得，自己配不上這麼優秀又強大的人。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他渺小的就如同一顆沙子，塵埃，微不足道。
世界沒了他照常運轉。
但姜梨.....
世界失去她似乎會走向毀滅？
這種認知更是讓他體會到了自己有多麼的渺小。
沒有真正在一起之前，陸湛還能以一個暗戀者的身份，心甘情願付出，幫助姜梨，只求她能過的更加順遂，不敢參與她的任何決策。
在一起之後，他被這個填上掉的餡餅砸的不輕。
但驚喜過後的冷靜告訴他，不能表露出內心中太多的陰暗與渴望。
或許姜梨是被他知分寸，懂進退不麻煩的表象所吸引，迷惑，才同意與自己在一起。
若是表現出了強勢，佔有，想要參與對方人生的一面。
說不定姜梨就會討厭他，從而離開他。
他不想失去姜梨，便一直保持著曾經的表象，從不越過雷池半步。
他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要尊重姜梨的每個選擇，不能阻攔她要做的事情，一定要藏好內心深處的渴望與佔有慾。
可人都是貪心的。
陸湛同樣也是如此。
時間越久，他越是控制不住自己。
想阻攔姜梨去那些危險的地方，去處理那些麻煩。
只想讓她在自己的庇護之下，做個閒雲野鶴的道人，而不是揹負那麼多責任的強者。
他知道這樣的想法很不對，可關於玄術，他就是想幫都幫不上忙。
這一次節目錄制，是他自己選擇的放手。
想要用這種方式，逼迫自己壓制那些莫名其妙的佔有慾與保護欲。
姜梨不是小女人，她不會喜歡束縛。
可就只是他第一次嘗試放手，姜梨就差點把命都丟了。
這三個月來，他每天都在被各種各樣的問題折磨著。
姜梨真的愛他嗎？
她那麼決絕的選擇同歸於盡，是不是因為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她值得留戀的東西？
那他算什麼？
在快死的時候，她對自己有過不捨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這幾個問題縈繞在心間揮之不去，得不到答案。
“阿梨，我不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有多少，但看到你從容赴死時，我真的感覺，我在你心中或許與芸芸眾生並無任何不同。”
“我知道你做決定從不後悔，我也不該阻攔你，可你在面對危險時，能否考慮一下還在人世間的我？”
“阿梨，我不想放手，但我好像也永遠都無法真正擁有你。”
陸湛渾身都散發著悲傷的氣息，他的眼底泛紅，倔強又委屈。
姜慈看到這樣的他，大腦有了一瞬間的宕機。
她或許做不到將心比心，但突然也明白了陸湛的不安來源於何處。
認真自我反思後，姜梨猛然察覺，自己作為伴侶，做得似乎真的很不到位。
她從不喜歡參與別人的人生，不喜歡幫人選擇，也不喜歡別人干預她的決定。
如果當時陸湛在場，選擇阻攔自己，她肯定會生氣。
但調換角色，如果她是陸湛的話，在那種情況下，她也一定會選擇阻攔。
若是陸湛跟她一樣選擇一意孤行，她也一定會生氣。
人啊，複雜，雙標。
姜梨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修煉到脫離世俗之外，卻在現在才發現，自己原來還在俗世之中。
就像剛剛陸湛在給自己渡命一樣。
她是為了陸湛好，所以強硬的讓他停下，但歸根結底還是在干預陸湛的選擇。
姜梨有些迷茫矛盾。
自己活自己的，她從小到大一直堅持的生活方式，認清態度，真的是對的嗎？
“我有想過你，邪神無法激發我的痛苦悲傷的情緒，便引誘我走向墮落，饒是我覺得自己心志堅定，卻還是被影響到了。”
“當時的我，想過墮落，放棄，捨不得你，捨不得生命。”
“我知道要是死了，你會很傷心，所以我當時想著，就這樣吧，不管別人的死活，反正我有能力，可以保護你們這些在意的人，何必為了那些曾經辱罵過我的人拼命呢？”
姜梨輕聲解釋。
她的聲音很溫柔，眼神也特別柔和。
比起從前，她此刻更像個人了。
一個有心有情的人。
“陸湛，我其實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姜梨。”
“上輩子，我沒有感受過多少感情，小時候父母為了幾斤糧食，就把我送給了師父，師父教我術法傳承，卻只是因為看中了我天生天眼的體質。”
“為了錘鍊我的心智，師父從不與我親近，他教我最多的就是公平與淡漠。”
“公平的對待每一個人，淡化個人情感，不為感情左右。”
“所以師父教我時從不在我身上傾注情感，或是讓我對他產生依賴，因為之後這樣，當我真正下山入世的時候，才能做到不嫌貧愛富，不分人三六九等，除魔衛道，公平公正。”
修道者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誘惑。
金錢，美色，權利......
能力越強，越是容易迷失自我。
術士的手法神鬼莫測，那些普通人一輩子追求的東西，術士或許揮揮手就能夠得到。
如果術士沒有一個堅定且強大的內心，失去本我，就會被慾望控制。
到時候，除魔衛道的手段，就會成為為禍人間的工具。
師父知道她有這樣的天賦，未來成就必不可小覷。
他也知道，他陪伴不了自己多久。
一邊要給她灌輸知識，一邊要磨鍊她的心智。
最速成的方式，便是讓她斷情絕愛，培養責任感。
師父採用的是最極端且最有效迅速的方法。
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能體會到師父的良苦用心，便這麼一直順從師父的想法活著了。
其實在遇到陸湛之前，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未來有一天會有伴侶這種東西。
當出現了這個變數後，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像正常人一樣，對待伴侶。
若是從前的姜梨，任憑邪神再怎麼會蠱惑人心，也絕對激發不了她半點負面情緒。
因為她本身就沒有那些東西。
之所以被迷惑，是因為她本身就有了退縮與怯懦。
準確的說，她有了軟肋。
“陸湛，你們已經成為了我的軟肋，正因如此，我才會被邪神迷惑印象，也因如此，我才有了孤獨一擲的勇氣。”
“你說的沒錯，你們也是芸芸眾生的一員，我們都是。”
“如果邪神出世，沒人能逃得過浩劫，你我也是一樣。”
“所以我想保護你們，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好。”
陸湛此刻已經完全呆滯了。
資訊太多，cpu一時之間有點運轉不來。
什麼？
現在的阿梨不是阿梨？
什麼？
她說我是她的軟肋？
啊！那四捨五入，是不是就是至死不渝了？
戀愛腦陸總此刻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聯想之中。
什麼鬱悶委屈統統拋之腦後。
他的眼睛驟然恢復神采，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
哦哦哦！
原來老婆不是因為捨得下他，所以才拼命。
原來老婆是因為捨不得他，為了保護他所以才拼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