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弈白就站在身後,他身形高大,氣質清冷矜貴,但這冬日的陽光將他染上幾分柔和。

加之那唇畔似有若無淡淡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很溫和舒服。

他似乎有些意外時葵在這裡。

時葵也同樣如此。

看樣子,雖然在同一個精神病院待過,他是不認得她的。

不過,他來這裡幹什麼?

病不是治好了嗎?

“啊……”

她遲疑了一下,“其實我是來打聽一個人,你和這院裡的人熟嗎?”

封弈白聞言往前一步,倒並沒有問其他的,而是說:“我正好來找一個朋友,他是這裡的醫生,也許能幫上忙。”

“那太好了。”

時葵於是和他一起進去。

帶著一絲絲熟悉的記憶,屬於這裡原主和醫生姐姐的相處畫面在腦中像過電影似的。

有一些零碎的記憶浮現出來。

醫生姐姐似乎有時候在與她聊天的時候,會突然接到電話,被她掛掉後,仍然會打來。

她問過是誰。

醫生姐姐笑著說,是推銷電話。

看來從那時候開始就有人頻繁地在騷擾她了?

那電話裡的人會是導致她離職消失的原因嗎?

“你來過這裡嗎?”

冷不丁,頭頂上方傳來聲音。

是封弈白在問她,清和低冷的嗓音,並不壓迫。

時葵愣了一下,“嗯……以前。”

含糊應了聲。

畢竟在這裡待了四年,這種記錄一查就知,沒必要隱瞞。

封弈白也沒往下問了。

到了醫生辦公室,敲門進去。

那位醫生朋友很年輕,和封弈白看起來差不多。

“弈白,你可算來了!”

醫生起身打招呼,看見他旁邊的女孩,有些疑惑,“這位妹妹是……?”

封弈白:“朋友?”

他看向時葵,眼中有幾分詢問。

清和溫柔有禮。

實在是像雪一樣潔白明亮的人。

時葵點頭,“嗯,朋友。”

隨後,“是這樣的,我有些事想要拜託幫忙一下,是關於曾經在這個病院裡……”

“等一下,”

醫生急急過來手裡提著一個鳥籠,“妹妹你稍等一下,我這邊比較急。”

籠子裡是一隻翠綠的鸚鵡。

鸚鵡一直在撞擊籠子,鳥喙都撞出鮮血了,仍然在不停地重複。

並且嘴裡叫著。

“灰灰哦,乖乖。”

那聲音聽起來慢慢緩緩的,本該是有一種親切感,又有種動物的趣味,但是在它這種奇怪的舉動下,就顯得古怪。

封弈白拿過掛在手臂上的大圍巾,將鳥籠完全蓋上,然後移到桌子上放著,朝醫生宋淅川示意噤聲。

籠子裡好像安靜了一些,但仍然有那句,

“灰灰哦,乖乖。”

封弈白看了一眼時葵,見她歪在頭盯著鸚鵡,打手勢讓大家過去另一邊說話。

“你什麼時候養鳥了?”

他聲音壓得低。

宋淅川搖頭,看了眼那邊,也放低嗓音:“不是我的,是我們這裡一個病人的,兩個星期前這隻鳥和他來到這裡住院治療,

雖然醫院是不允許帶寵物這些進來的,但是他們家比較特殊,這隻鳥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他因為精神疾病很少出門,這隻鳥幾乎不離開他身邊的。

所以家屬就讓放在我這辦公室養著,我每天過去診察的時候,帶過去給他看看,不過從今早開始小鳥突然變這樣,然後那位病人也開始模仿小鳥瘋狂撞頭!

病人已經用藥物在控制,但醒過來就會反覆,他是精神情緒本來是發病狀態,所以受到小鳥影響了,現在就是想讓你看看這小鳥到底什麼情況?”

封弈白聞言沉吟一瞬,“這隻鸚鵡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現在這種應激情況下得先保持安靜,不要再讓它自撞了。

我得準備電解質,讓它身體保持在恆定溫度上,它家裡聯絡上人過來了嗎?有熟悉的人會比較好安撫。”

宋淅川嘆口氣,“打過了,說沒空,得晚上下班了才能過來,家裡還有個上小學的孩子,比較忙。”

“先交給我吧。”

封弈白點頭,漆黑清冷的眸光掠過站在一邊的時葵,她正好看過來,兩人視線相對。

一瞬。

時葵十分自然地看著他,說:“它一直重複的那句好像是老人家的聲音,輕慢緩,蒼老,但又充滿寵溺的愛意。”

鸚鵡心裡也一直唸叨著,回家。

不斷地重複的回家。

所以她猜測:“會不會是鸚鵡想家了,所以抑鬱了,這樣子?”

封弈白看向宋淅川,沉眉,“他們家情況是怎樣的,你應該瞭解一些吧?”

宋淅川不能隨意洩露病人的情況,但是這些情況他還是瞭解基本的。

畢竟這孩子抑鬱生病就是和家庭學校有很大的關係。

這個病人今年17,小時候父母離婚,爸媽都不要,是外婆養大的,外婆身體不好臥床後,

12歲的時候被媽媽接回了城裡,他媽改嫁,之後生了兩小孩,這個孩子到了城裡之後很內向,

繼父對他不好不壞,有時候會抱怨他媽,一家這麼多人要靠他養,在家裡要看眼色過活。

初中兩年被霸凌,中考都不考了,再也不肯去學校,從此窩在家裡哪裡也不去,甚至都不和人交流。

直到被家裡繼父辱罵怎麼不和外婆一起去死的時候,受了刺激突然爆發,砍傷繼父,家裡一片混亂。

被報警之後送到了精神病院這裡。

兩個星期了,藥物控制下還行,但經過小鳥這一行為,又發作了。

宋淅川思緒一收:“他們家確實有一個外婆,但是在兩個星期前去世了,這隻鸚鵡也是外婆養著,和小主人一起長大的。”

封弈白漆黑眸光垂下,拿出手機,“看來鸚鵡是想外婆了,但是人已經不在了,沒辦法讓它再見到老人,只好先這樣試試讓它平靜下來。”

時葵見此,“錄音?恐怕那一句還不行,你先錄,我再加一句。”

“你?”

封弈白也並不質疑,給鸚鵡錄了音,錄下了那句一直重複的,

“灰灰哦,乖乖!”

錄完後,他低下頭,看向時葵。

這個面黃肌瘦卻又充滿神奇靈力的女孩。

時葵覺得封弈白他漆黑清冷的眸子有幾分深,她有些愣,但那感覺一晃而過,彷彿想多了。

別開視線,吸氣,模仿說著鸚鵡的心裡話:“小乖乖啊,和鼕鼕一起回家,回家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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