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距浣碧嫁入果郡王府已有三月，這三月間出了件讓熹貴妃頭疼的事——皇帝對她小妹甄玉嬈的心思。
宮中是個什麼地方，皇帝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熹貴妃是再清楚不過，怎麼會願意自已小妹入宮，因此正想著這頭撇開皇帝的心思，那頭一力促成慎貝勒與玉嬈。
熹貴妃忙，衛臨也忙，卻不是為了熹貴妃忙，進了九月，太后的身體越發不好，太醫院眾太醫無一例外，都拴在了壽康宮。
要說清閒，也就葉瀾依，兩頭都與她沒什麼干係，平日裡招貓逗鳥，倒是自在。
衛臨見她次數也少了，被差事拴住，不得不每隔七日才來給她把次平安脈。
這日也是，衛臨忙裡偷閒跑了趟春禧殿，卻見葉瀾依撫著桌上的團絨卻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團絨都已不耐地扭動起來，她卻還渾然不覺。
衛臨上前行禮，道：“微臣給小主請安，”
葉瀾依被他驚動，手一頓，團絨趁機從桌上蹦了下去。
“衛大人？今日不忙？”
“還是在壽康宮照料太后，倒也不是不忙，只是距上次給小主請脈也有七日了。”
這麼些時葉瀾依也看明白了，這衛臨跟果郡王交情應當不深，平日從不跟她提起，如此她也不提，為著不喝藥，更是不想見衛臨。
“大人不忙也可不來，何況現在壽康宮事多正缺人手。”
衛臨還是隻說了一句“醫者仁心”。
見衛臨拿出脈枕來，葉瀾依無奈，倒還是將手搭了上去。
衛臨靜心診脈，見葉瀾依脈象遲緩，似是體寒，有心問上兩句，抬頭卻見葉瀾依又在出神。
衛臨平日裡處事謹慎，鮮少有這樣能細細打量葉瀾依的時候。
大約是因為體寒，葉瀾依面色發白，唇色也淡，可這些病症卻並未消減她的美貌，反而將她更襯得冰冷不好親近，皇上喜歡的，應該就是這氣韻吧。
若是衛臨要看的，那必然還是那雙眸子，算來，他再見葉瀾依也有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初見時的不解倒也慢慢散了，在這宮中，既無自由又人心險惡，再加上不得與心愛之人相見……
在葉瀾依回過神前，衛臨先收回了目光。
“今日多見小主出神，是有什麼煩惱的事嗎？”
葉瀾依回了神，要說她今日頻頻出神，也是有緣由，果郡王府往宮裡送了人，這人卻是個她聽過的人——採蘋，她思來想去，只覺得果郡王不是那為了一已利益將採蘋送進宮的人，那麼，就只有……
但這事又有什麼必要對衛臨言說？
“怎麼，若是有煩惱之事，大人要給我開些藥治一治？”
衛臨開口卻是語氣認真：“若是憂思過度，自然要吃些藥，只是憂思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或許說出來疏散了心腸倒比吃藥管用。”
葉瀾依雖不想說出採蘋的事徒增猜疑，有些話憋在心裡卻也不好受。
“真心喜歡一個人……當真會草木皆兵，掃清身邊一切對他動了念頭的人嗎……”
“小主說的是誰？”
葉瀾依卻掩飾道：“有感而發罷了。”
外頭跟著衛臨過來的小太監卻跑到了門前，喚道：“衛大人，壽康宮離不得人，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衛臨一偏頭，應了一聲“這就來。”，又轉過頭低聲對葉瀾依道：“若是得不到喜歡之人的心意，又見到旁人對自已喜歡之人有意，大約總是擔心自已的地位岌岌可危，不過……也與性格有關，也有隻要喜歡之人平安高興就好的人……”
聽了這話，葉瀾依似有所思，衛臨卻收拾好了藥匣子，接著說道：“今日沒細問小主平時如何，不敢擅自開藥，小主脈象遲緩，儘量不要吃生冷陰寒之物，待微臣有空過來，細細給小主診過後再下定論。”
葉瀾依還在想他的話，只是敷衍點了點頭。
屋外那小太監正等著，衛臨也沒法再多說什麼，只好去了。
……
任憑太醫院眾人醫術如何高超，也難從閻王手裡搶人，太后終是在慎貝勒與甄玉嬈成親這天駕崩了。
太后這一去，衛臨倒是不用日日被拴在壽康宮了，可又要照料起悲痛欲絕的皇上並各宮小主，這一忙，直忙到了年關。
眼下已是臘月廿二，可衛家還是一副冷清模樣，不似尋常人家熱鬧。
衛臨好容易熬過這一陣，這日夜裡倒有空在家，得以跟衛母說上幾句話。
“母親，快過年了，也該好好熱鬧熱鬧，家中該買些鞭炮紅燈籠一類的，吃食上母親想用些什麼也可早早備下，在讓裁縫師傅來好好地……”
衛母卻沒讓衛臨說完，打斷道：“左不過只有我們娘倆……不必如此鋪張……那些個鞭炮燈籠倒是不必……到時候換一換春聯和門神一類的就行了，吃食兩個人能吃多少，左不過買些臘肉臘腸也就好了，衣裳也不必新做，去年那身喜慶，娘平日裡不穿，正好今年繼續穿……”
衛臨本臉上掛著笑意，衛母這樣說著，那笑臉漸也收了起來，待衛母絮絮唸完，他才回道：“母親何必如此節省……兒子在太醫院雖說俸祿不算高，可平日裡各宮賞賜卻多……”
衛母還是不待他說完，又將話接了過去：“娘知道你出息了，可你現下還未成家，凡事還是能節省些便節省些，將來也……”
衛臨人還在衛母面前，卻好似聽不清衛母在說什麼了，他又何必，年年勸年年如此罷了。
“臨兒，往年就算了，今年我見你差事也忙，這除夕是在家中過還是得在宮中侍奉？”
“……宮中事忙，大約是不能在家了。”
衛母聞言，也只能點頭稱好。
……
太醫院內。
“張大人。”衛臨衝一正在研讀醫書的太醫一拱手，接著道：“聽說今年除夕是大人值守？”
那太醫也站起來衝衛臨一拱手，“確如衛大人所說，這安排是兩日前定下來的。”
“進來熹貴妃娘娘身子不大痛快，這除夕……我有意替張大人一替，不知大人……？”
除夕能與家人團聚，那張大人自然滿口答應，“如此就麻煩衛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