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陰霾過後,S市在臺風退卻之後再次恢復了活力與喧囂。即便是工作日的上午,大街上仍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公園內老人們正牽著寵物,悠然的享受著久違的陽光。孩子們則歡叫著嬉戲追逐著,稚嫩的臉龐上洋溢著蓬勃的笑意。

不用任源再做解釋,坐在駕駛位上的魚謙便已經透過後視鏡,看到毫不掩飾直奔兩人而來的那輛,貼著太陽膜的灰色轎車了。待他將車子在公園前穩穩停下,後者也緊跟著他們將車子停了下來。

接著一名頭帶著鴨舌帽,身材極為敦實的女子下了車快步走了過來,寬鬆的大號運動服也掩飾不住其寬厚的肩背。在副駕駛的車門外站定之後,女子探手輕輕的在鋼化玻璃上敲了兩記,示意車內的兩人將車窗降下來。

“呦呦呦,這不是小安嗎?幾天不見,怎麼這麼拉了?”任源探頭看向車外的女子,視線在後者胸前的駐守徽章上掃過,嬉皮笑臉的問道“你也被對災部抓去當狗了?”

“您好,任前輩。”小安眉頭輕皺,沒有理會前者陰陽怪氣的譏嘲,沉聲說道“我是梟龍大隊駐S市駐守,封號曉安。拂曉的曉,平安的安。”

“哦呀,千幻九尾還蠻寵你的嘛,封號就給你改了一個字練讀音都沒有改的,我還以為會給你搞個‘溫侯’之類的封號呢。”任源笑問道“怎麼樣?新工作做的還習慣嗎?千幻九尾她沒有跟你提些奇怪的要求吧?我也算你在梟龍大隊的前輩了,有什麼難處的話可以跟我說喔。”

“這就不必了。”小安神色平靜的說道“我能問下前輩您到這裡,是有什麼事情要辦嗎?”

“這沒你的事。”任源仰躺回座椅靠背上,如揮蒼蠅般擺了擺手,語氣倨傲的說道“叫你的龍牧過來。”

“任前輩,您沒有戰死轉生的訊息,張專員已經彙報上去了。”小安眼瞼微垂不卑不亢的應道“為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在部裡的決議下達之前您還是先在六號別墅待命比…”

“呵呵,小安你才當了幾天狗啊,傳話就練的這麼熟練了?哦我忘了,你在瑣羅亞斯德教派那邊也是在孟偉家當狗的。”任源翻起怪眼的打斷了後者的話,神色不悅的說道“他們是都不敢來見我了,所以才把你推出來了嗎?”

“前輩您還有什麼訴求的話,也可以告訴我。”小安依舊神色自若的說道“我可以為您如實轉達。”

“我讓你叫你的龍牧過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任源微眯起雙眼盯著後者,眸中忽然閃過一絲厲芒。

站在車窗外的小安頓覺全身驟緊,彷彿有條水桶粗細的森蚺巨蟒將自己給纏了起來。每次喘息下陷的胸膛都被進一步縮緊,強烈的窒息感令她根本喘不過氣來。身為獸系熊型異人的小安,本以強橫的肉體力量見長。但在這突如起來的裹纏之下,渾身上下竟絲毫動彈不得。

憑空產生的束縛之感可完全不是錯覺,身陷其中的小安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屬於冷血動物的那種溼冷堅硬的細密鱗片,與自己肌膚緊貼廝磨的粗粒感。以及耳畔蚺蟒溼滑粗長的舌頭,進出口腔時所發出的“噝噝”輕響。若是此刻有人站在旁邊細細觀察,當能清晰的看到她身上巨 物纏繞所造成的道道勒痕。

只是困住小安的這條巨蟒乃是被賜予了生命的空氣所化,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是完全透明的。是以在過往的路人看來,除了覺得車旁的女子站姿略顯古怪拘謹,倒也沒有查覺到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胸腹受制後小安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更不要說開口呼救了。隨著她的臉色漸漸烏沉,坐在主駕駛位上的魚謙發覺到了情況不對,正欲開口詢問卻見兩座雄偉峰巒出現在了車窗外,淡雅的女聲隨即輕緩的飄了進來。

“曉安小隊龍牧蘇筱羽向您報告,任前輩可以請您先放開曉安嗎?曉安昨日才剛加入梟龍大隊,工作上還沒有什麼經驗。要是無意冒犯到了您,還請您見諒。再者這裡畢竟是公共場所,希望前輩您高抬貴手,以曉安反應失矩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你這幾句話說的,還算是中聽。”任源挑唇輕笑,按在車窗框上的手指微抬了抬。幾欲窒息的小安頓覺周身壓力盡去,束縛住自己的透明巨蟒頃刻間消散的無影無蹤。終於得以喘息的她忙以手撫胸後退了一步,深呼吸了數下後臉色迅速恢復了過來。

“還以為你縮在後面不會出來了,我剛還在想蘇龍牧你什麼時候排場這麼大了,連我想要見你一面都這麼困難。”

“前輩您說的這是哪裡話。”蘇筱羽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道“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好了,筱羽哪有不聽從的道理。”

“是嗎?我就知道筱羽你這樣成熟的龍牧,肯定是很懂規矩的。”任源說著斜乜了眼對方身後的小安譏笑道“不像有些剛剛戴上鍊子的獵犬,不曉得天高地厚。以為抱上了更粗的大腿,就可以在前輩面前為所欲為了。我不得不勉為其難的出手,讓其好好的懂懂規矩。”

心裡明白前者乃是故意要給她們兩人一個下馬威,蘇筱羽面上不見絲毫的波動,向身後臉色難看的搭檔使了個眼色,示意後者暫且退回車裡待命。等小安退遠後方才抬手關掉了下頜處的隱藏式通訊器,恭聲問道

“不知任前輩喚我前來,有什麼指示?”

似是很滿意後者的態度,任源面色稍霽點了點頭,抬手朝著前方的公園一指道“今日天色正好,不知蘇小姐可否賞臉,陪我走走?”

“這…”

聞言蘇筱羽不著痕跡的朝坐主駕駛瞥了眼,知道前者是要將傭兵遺物交給後者的魚謙,臉上自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見前者並沒有出言制止,她心下了然此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隨即頷首應道“全憑前輩吩咐。”

“那老魚你就在這等我們回來吧。”任源跟搭檔打了個招呼,便推門下車帶著年輕的女龍牧朝公園裡面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園內曲折的小路,徑往林深樹密的僻靜處行去。路上任源倒也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倒是讓跟在後面的蘇筱羽略略放鬆了緊繃的神經。不過說到底面前的男人,畢竟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偽神之軀。昨日又發生了那般變故,難保對方不會出於報復做出什麼危險行為。

“唔,這就不錯。”帶路的任源毫無徵兆的停下了腳步,前後望了望見已無閒人,便指著旁邊的一張長椅道“我們過去坐吧。”

“前輩您…”蘇筱羽心中咯噔一聲輕響,見前者大搖大擺的在長椅上坐了下來,方知自己沒有聽錯。便也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在對方旁邊坐了下來。

颱風過後的土地仍飽含著濃重的水氣,淤積在陽光稀少的密林之中,令空氣中充斥著股淡淡的泥土腥氣。

“開啟看看吧。”待後者坐穩之後,任源變魔術般從懷裡摸出了個厚厚的檔案袋來,放到了兩人中間的椅面上。

“這是什麼?”蘇筱羽微感驚訝,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買的是什麼要,滿臉疑惑的將檔案袋拿了過來,視線停留在了未被密封的袋口上。

“部裡行動前的那天晚上,小新那孩子託我保管的。”注意到了後者的眼神,任源指了指檔案袋解釋道“我當著他的面開啟過一次,檢視了下里面放的都是什麼東西。之後我就再沒有開啟看過,裡面並沒有少什麼東西。”

“是傭兵託前輩您保管的?”聽到這話蘇筱羽愈發感到疑惑了起來,不解為什麼傭兵會在行動之前,找到偽神之軀幫他保管什麼私人物品。

“嗯?你現在已經不稱呼傭兵為新哥了嗎?”任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不待後者開口辯解緊接著說道“開啟看看吧,這裡的東西我之前看過了。應該是這些年小新那孩子在梟龍大隊全部的積蓄了,裡面有房產證明,也有股票債券,還有些存款的憑證。”

“他這些年的積蓄?”蘇筱羽停下了正在拆封檔案的手,臉上浮現出了幾絲古怪的神色“這個前輩您為什麼要交給我?”

“你這話問的,這是小新那孩子的遺產,不給你給誰啊?”任源失笑道“他的遺囑也放在裡面了,回頭關於繼承方面的手續,該找部裡的那個部門你自己去找吧。反正他生前拜託我的事情,我已經幫他辦完了,接下來就和我無關了。”

“…”蘇筱羽看著放在雙腿上的檔案袋,隔著粗糲的牛皮紙心裡緩緩生出了股格外沉重的感覺。猛然間也和方才被困住的小安一樣,生出了股難以忍耐的窒息感。

“傭…新哥他當時,為什麼要拜託前輩您,幫他保管這些東西?”

“我想可能是因為,他有預感第二天的行動會出問題吧。”任源渾不在意的笑笑,指著檔案袋問道“怎麼,你不開啟…”

“…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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