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樸素的辦公室內，徐雲書正透過讀取思維的方式確定她此言的真實性。
結果顯而易見，宋敏說的是實情。
對徐雲書來說，艾迪的選擇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情。
宋敏的眉毛皺了起來，面部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似乎想到了什麼極難受的事情，“艾迪·史密斯是個表演狂，同時也是個虐殺狂。喜歡被人謳歌，同時也喜歡虐殺。”
當宋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腦海中爆發的資訊資訊如海潮般湧來。
即便是經驗豐富，心神如一，恪守規則的女人，在心情震盪的時候，也會忍不住洩露出大量的記憶殘片。
徐雲書不斷吸納這些記憶碎片，也漸漸對這件事產生新的理解。
他深深看了一眼宋敏，卻並未說話。
很多個人的私事，徐雲書覺得沒必要戳破。
公事公辦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艾迪的目標是在我們這邊複製泰西的狗血劇情？”
“或許還有另外的打算。”宋敏收攝心神，恢復了冷靜清明，“有件事情我需要向你確認。”
徐雲書挑了挑眉，並未說話，靜等著宋敏發問。
“附身者之間如果互相殺戮，是不是會奪取對方的力量？”
“……對。”
擊殺附身者的確會奪取對方的部分能量，這件事曾經是他希望能守住的秘密，然而徐雲書也知道，只要是普遍存在的規律，人們早晚有一天會發現它。
這種事不可能永遠守秘。
隨著附身者的數量增多，互相擊殺會獲取對方這件事，必然會被總結凝練成常識。
能在秘密徹底洩露之前，獵殺一位六級附身者，並獲取最大好處，徐雲書已經跑在這條賽道的最前面了。
宋敏選擇向擊殺過附身者的徐雲書詢問此事，但看她的表情，顯然心中早有定論。
至此，徐雲書大致理解了艾迪這群人的來歷和目的。
他們是一群泰西社會的邊緣人，機緣巧合之下成為夢境附身者，彼此互相認識之後，組成了一個妄想出人頭地的隊伍。
在泰西受挫之後，他們偷渡到臨近小國如法炮製，很快成功。
或許在這個小國裡，艾迪一夥發現了擊殺附身者能獲取能量的秘密。
然而這群人並不滿足於只在鼻屎大的小國裡當英雄，他們找到了新的目標，遠渡重洋，跑到國內來……
還是有件事說不通。
“他在泰西的作秀已經足夠獲取地位了，為什麼要遠隔千山萬水跑來這邊？”
“以這傢伙的履歷來看，泰西所屬的那群同行顯然不希望艾迪回去，所以就利用某人的軟肋，讓他把艾迪一夥帶這裡了。”宋敏繼續說道，“這就是禍水東引吧，總而言之，在廖彥文偵聽到這個訊息之後，就把它轉給了我。”
“附身者想要在我們這裡鬧事，不管他本意如何，是純粹的破壞，還是想當英雄，這都會給普通人帶來慘烈的災難，我不可能坐視不管。”
“可這世界上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如果不找機會把他們釣出來的話，誰知道哪裡會遭災呢？”
話說至此處，宋敏已將自己想說的東西都說完了，她至此不再敘述。
如果點到這種程度，徐雲書還不能將所有的事情都串聯起來的話，宋敏覺得這傢伙的腦袋應該屬於十成新的程度了。
事實上，徐雲書當然搞清楚了一切。
他將整件事從頭至尾覆盤之後，不由無語半晌。
他低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宋敏，無奈嘆氣道：“宋顧問，我自認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同時也是個很講道理的人，喜歡正大光明地做事，如果你願意嘗試跟我溝通的話，這件事沒必要繞這麼大的彎。”
對此，宋敏的評價是——“我必須將所有事情都掌握住，哪怕一分一毫的冒險行為都不能有。”
固執的人很難打交道，固執的女人尤其如此。
徐雲書在腦內歸因整理，最終將事情的大致脈絡梳理出來。
蟲蛹之災結束之後，表面上是南安治安署署長，實際身份則是負責國內秩序和安穩的宋敏，認為附身者的破壞力太強，必須在出錢出資籠絡的前提下，強化這群人的規則意識。
她當然有反對者，在究竟該如何規範附身者行為這件事上，兩種觀點互相僵持不下。
宋敏為了表明自己的正確性，申請調到海市分部任顧問一職，準備在這個最早建立的分部實踐自己的想法，讓所有質疑她的人閉嘴。
這女人當然不是無腦的莽夫，她特別挑選了徐雲書遠赴簡蘭，分身乏術的時機突襲，並打算迅速建立權威。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努力失敗了。
在郭小潔的攪局下，海市分部宣告分裂。
宋敏這個女人並不是容易氣餒的人，她只要確立了目標，任誰也無法阻止——但問題是，人不行，事件可以。
廖彥文負責的海外部分，或許是潛伏人員立功，發覺到泰西妄想禍水東引，把艾迪這夥人扔到這邊製造災難，立刻將事情轉給負責國內事務的宋敏。
而宋敏立刻察覺到其中的兇險。
她意識到附身者的能力千奇百怪，他們想要偷渡成功的話，方法實在太多，根本不可能防得住。
更何況，如果單純只是被動防禦的話，很容易出現被單點選破的情況。
當艾迪滿足了他的破壞慾，並真正樹立起英雄的人設後，官方的處境就會變得極其被動。
一方面知道這夥人的齷齪不堪，但另一方面，裹挾民意的人會被天然懷柔。
換句話說，只要艾迪一夥人在任何一處城市中製造了“英雄擊敗怪物”的戲碼，他們必將達到目的。
至少明面上，官方的人必須褒獎他們。
所以必須在艾迪一夥沒有完成這件事，甚至還沒入境之前，就想到一種能立刻吸引他們注意力，讓他們暫時不會行動的方法。
就像釣魚老的打窩，只要下勐料進去，魚兒必然會有反應。
而宋敏手裡，正好有一件事能用來吸引艾迪一夥的注意。
海市分部分裂這件事，如果披露出去的話，很容易會造成社會層面的巨大輿論吸引力。
“五級附身者”的名頭也足夠有吸引力，如果徐雲書跟海市分部拼得兩敗俱傷，有心人必定會願意來分一杯羹。
於是，作為幕後黑手的宋敏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