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鄭娟所言。

下午兩點之後,三樓的保衛果然撤走了。

兩點半鐘,陸天大步走進賓館。

因為今天要在天平胡同見鄭娟,陸天穿的很正式。

進到賓館,賓館的工作人員還以為陸天是參加歡送香港企業家考察團的領導幹部,便沒有上前阻攔。

陸天登上樓梯,小心翼翼的來到三樓。

見沒有守衛,大步向303房間走去。

到了門口,左右看過無人後,鑰匙插進鎖眼。

一扭動,房門開啟。

陸天迅速進入房間,揮手關上門。

進到房間,陸天才知道,這是一個套間,裡屋一張大床,外屋一張小床。

看了一下時間,還沒到三點。

按鄭娟給的時間,歡送會之後,還要聚餐,估計最早也得六點才能回來。

還有三個小時,一時間陸天也不知道做什麼好。

看到書架上有幾本書,坐在沙發,翻了起來。

翻了一會兒,實在看不進去,便來到衛生間,颳了刮鬍子。刮好後,又坐到沙發,靜等著鄭娟的歸來。

……

此時的鄭娟,正坐在貴賓席觀看著文藝表演。

幾個節目之後,一名唱《映山紅》、名叫孫小寧的小姑娘引起了鄭娟的注意。

孫小寧是鄭光明提到最多的名字,難道這個小姑娘就是鄭光明常常提起的孫小寧?

想到這裡,鄭娟碰了碰身邊的徐曉秋,小聲問道:

“曉秋,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去年和你們聯歡時,唱歌的小姑娘?”

在貴賓席,離舞臺很近,徐曉秋看了看後,湊到鄭娟耳旁,耳語道:“姐,就是她。回香港的時候,這首歌《映山紅》我想學來著,記憶猶新。”

鄭娟點點頭,“那我知道了。”

“怎麼,她也和姐夫有關係?”徐曉秋問。

“她和你姐夫沒關係,不過,和我有關係。我看看有沒有機會單獨跟她聊幾句。”鄭娟答道。

孫小寧節目之後,就是八個小姑娘的小合唱。

合唱的歌曲鄭娟不感興趣,八個小姑娘中最好看的一個,引起了她的興趣。

上一次鄭光明帶回來的那張合影,水自流一眼便認出了一名叫周玥的小姑娘,說她是周蓉的妹妹,陸天的小姨子。

這次去太平胡同雖然沒看到周玥,不過,周玥的模樣辨識度太高,鄭娟一眼就認出來了。

看到孫小寧,又看到周玥,鄭娟覺得這場歡送會不虛此行。

要是能跟她們單獨說幾句話,就更好了。

這場晚會,演了很長時間,將近五點方才演出結束。

最後一個活動是,演出的小姑娘為臺下的企業家系紅領巾。

鄭娟知道,這是她唯一能接近孫小寧的機會了。至於周玥,以後再說吧。

走上舞臺,鄭娟衝著拿著紅領巾的孫小寧喊道:“小姑娘,你歌唱的很好聽,你過來給我係吧。”

孫小寧聽見有人喊,便走了過去,向鄭娟深深鞠了一躬。與其他同學一樣,把紅領巾系在鄭娟的脖子上。

鄭娟看身邊沒有調查組的便衣,問道:“小姑娘,你叫孫小寧。”

“是,我叫孫小寧。”孫小寧甜甜說道。

“我叫徐曉晚,以前在吉春的時候叫鄭娟。

我有個弟弟叫鄭光明,他跟我說,小時候你送他過好吃的,要是我能看到你,代他謝謝你。”鄭娟一口氣把想說的說完。

聽鄭娟這麼說,孫小寧方才知道眼前這位漂亮姐姐,竟然是周玥口中所說的香港女人。

一時間,她呆立在鄭娟身前,不知道說什麼好。

鄭娟見狀,拍了拍孫小寧的肩膀,“孫小寧,你好好讀書,以後有機會,我還會找你的。”

……

晚會結束,全體企業家與吉春接待辦同志共進晚餐。

因為馬上要走了的緣故,企業家們都放鬆起來,推杯換盞,聊得不亦樂乎。

鄭娟根本沒心思吃飯。

一個下午,她心裡,只牽掛著一件事,陸天會不會來。

鑰匙給的是周蓉,周蓉會不會交給陸天,她沒有把握。

即便周蓉把鑰匙交給了陸天,陸天能否順利進到賓館她的房間,鄭娟同樣沒有把握。

這是她在吉春和陸天唯一能夠獨處的機會,她不想留下遺憾。

簡單吃了幾口後,鄭娟藉故身體有些不舒服,讓徐曉秋送她回房間。

接待辦人員跟著鄭娟和徐曉秋一起離開宴會廳,送他們回房間。

鄭娟和徐曉秋到了三樓,快到房間的時候,徐曉秋突然大聲說道:“姐,房門鑰匙忘帶了。”

這個喊聲是提醒屋裡陸天的。

儘管不清楚陸天到底在不在,徐曉秋擔心萬一陸天在客廳,被接待辦的人看到就壞了。

工作人員聽後,馬上說:“沒關係,前臺有備用鑰匙,我去跟你們取。”

說著,兩名同志中的一名向前臺跑去。

沒用多長時間,這名同志氣喘吁吁跑了回來。

房門開啟,鄭娟回身道:“同志,謝謝了。我們要好好休息,沒有什麼事,就不要來打擾我們了。”

“好的。”兩名接待辦同志應聲道。

關上房門,開啟屋裡的燈,房間頓時亮了起來。聽到房門外的腳步聲漸遠,鄭娟和徐曉秋一起來到客廳。

見裡間的房門關著,鄭娟心情頓時激動起來。

輕聲道:“陸天,接待辦的人走了,你出來吧。”

這時,裡間門開啟,陸天從裡面走了出來。

鄭娟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衝了上去,撲在陸天的身上,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而陸天也伸出雙臂,將鄭娟緊緊抱在懷裡。

抱著抱著,很快,擁抱變成了擁吻。

這個時候,似乎沒有任何力量能將二人分開。

徐曉秋見狀,知道自己要回避了,於是,悄悄躲進了衛生間。

沒用多久,裡間傳來了重重的關門聲。

……

光子片,周家。

快到飯點的時候,周玥描著眉、抹著紅臉蛋、梳著小辮回到家裡。

進到裡屋,見周蓉和陶俊書陪著馮楠和小長樂一起玩,問道:“姐,你一個人在家啊?姐夫呢?”

“你姐夫啊,你姐夫出門了。”周蓉抬起頭說道。

周玥似乎有些失望,坐到周蓉身邊,翹著小嘴道:“姐夫怎麼出門了呢,我還要有大事要跟他說呢。”

“玥玥,你一個孩子,能有多大是啊。”坐在炕上陪著馮楠搭著積木的陶俊書笑著說。

“嫂子,你不知道,老大事了。”周玥有些不服氣,辯解著。

見周玥確實像是有事,周蓉問:“你要跟你姐夫說什麼,跟我說說。”

周玥見周蓉問了起來,坐到周蓉對面,忽閃著大眼睛,說道:“姐,下午,我看到你們常說的香港女人了。”

周玥的話,令周蓉心頭一顫,忙問:“玥玥,在哪看到的?”

“在吉春賓館禮堂,演出完看到的。”周玥甩著小辮說道。

“她,跟你說話了?”周蓉又問。

周玥搖搖頭,“沒有,不過,她跟孫小寧說話了。”

“孫小寧?跟她說了什麼?”

周蓉突然想到周玥跟她說過,去年演出,鄭娟弟弟鄭光明也是主動接觸孫小寧的,便問道。

“回來路上,孫小寧說,那個香港女人跟她講,她有個弟弟小時候受過她的恩惠,那個女人代表她弟弟表示感謝。

還說,讓孫小寧好好學習,以後還會來找她。”周玥把孫小寧跟她說的話,講給了周蓉聽。

聽完周玥的話,周蓉一臉嚴肅說道:“玥玥,小寧的話就屋裡這些人知道就行,千萬不能跟別人說,知道麼?”

周玥坐到周蓉身邊,挽起周蓉手臂,

“姐,你放心吧,我是不會跟別人說的。我還跟孫小寧說,讓她連家裡人都別說,藏在心裡就行了。

姐,那個女人的弟弟你以前見過麼?”

周玥看著周蓉。

周蓉點點頭,“見過,不過不熟悉。年齡和你相當,現在也十六七歲。”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懂了。”周蓉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浮現出特別的笑容。

這時,裡屋門開啟,郝冬梅從外面走了進來。

進來就問:“周蓉,陸天怎麼不在家?”

“陸天……陸天,陸天去白院長家了。”畢竟周玥和陶俊書在,周蓉沒有說實話。

郝冬梅沒有多問,從周蓉懷裡接過小長樂,抱著小長樂在地上走來走去。

因為陸天的不在,今天晚飯的氣氛多少有異常。

郝今龍夫婦一聲不吭,周蓉和郝冬梅也不說話。

飯桌上,只有周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把今天下午的歡送會所見所聞講給大家聽。

吃過晚飯,郝冬梅並沒有和父母一起回太平胡同,以想多陪陪小長樂為由,留在了周家住。

晚上八點半,周玥進到裡屋,向周蓉問道:“姐,這麼晚了,姐夫怎麼還不回來啊?”

周蓉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摸著周玥的小辮說:“你姐夫找白院長有事,不會回來這麼早,你早點睡吧。”

聽了周蓉這麼說,周玥翹了翹小嘴,嘆了口氣道:“本來有好多事要講給姐夫聽的,他不回來,講都沒法講。”

周蓉擠出一絲微笑,“等你姐夫回來,再講給他聽,不是一樣麼,早點睡吧。”

“是啊玥玥,早點睡吧。”坐在炕沿的郝冬梅附和道。

周玥點點頭,站了起來,“姐,嫂子,那我起睡了。”

“去吧。”周蓉柔聲道。

周玥回去睡覺,裡屋只剩下周蓉和郝冬梅。

郝冬梅放下睡熟的小長樂,坐到周蓉身旁,“周蓉,陸天去見鄭娟了?”

郝冬梅的話,令周蓉鼻子一酸,眼圈一下紅了起來,問:“冬梅姐,你怎麼知道的?”

郝冬梅伸出手臂,搭在周蓉的肩上,“下午白院長來家裡看爸媽,陸天根本不可能去他家的。我一想,你就是說謊了。”

聽完郝冬梅的話,周蓉的眼淚終於止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郝冬梅見狀,緊了緊抱著周蓉的手臂,怒聲道:“等陸天回來,我讓爸媽訓訓他。守著這麼好的老婆,還出去勾三搭四的。”

周蓉抬起頭,看著郝冬梅說道:“冬梅姐,別怪陸天,是我讓他去的。”

“你?”郝冬梅詫異道。

周蓉點點頭,“鄭娟臨走跟我擁抱的時候,把她房間的鑰匙放在了我的兜裡,對我說,聯歡會的時候,三樓沒有守衛,陸天能進到她房間。還說,讓不讓陸天來,由我決定。”

“那你就把鑰匙給他了?”郝冬梅看著周蓉問。

周蓉“嗯”了一聲,“我給陸天了。”

說完,周蓉又哭了起來。

聽完周蓉的話,郝冬梅是越聽越氣,“和鄭娟分開六年,見一下也沒什麼。可他是有妻子有孩子的人,現在夜不歸宿,算什麼!”

周蓉握了握郝冬梅的手,細聲慢語道:

“冬梅姐,我很清楚,陸天去了,就要在那過夜。”

“那是為什麼?”郝冬梅不解問。

周蓉嘆了口氣,“鄭娟的房間一定是有保衛的。想出來,只能等到明天早上考察團離開吉春賓館,外面守衛撤離,他才能出來。

今天晚上,回不來了。”

“周蓉,在那住一宿,陸天保不準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你想過這個後果麼?”郝冬梅嘆了口氣。

周蓉抹了抹臉上的眼淚,

“冬梅姐,我想過。一男一女同居一室,心裡還愛著對方,不出事,我都不信。

不過,我想好了,陸天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他。

本來,他和鄭娟就是一對。

要不是因為陸天去不了香港,我和陸天也走不到一起。

鄭娟跟我說,她不是來跟我搶男人的。我也跟她說了,以後的路讓陸天自己選,我不會綁著他不放。他要是真的想去香港,我會給他自由的。”

“周蓉,你相信我,即便香港那邊條件再優越,陸天絕不會離開你。”郝冬梅言之鑿鑿道。

“我也相信他不會離開了我。

不過,這一晚之後,他和鄭娟再也斷不了了。”周蓉捋了捋額頭的散發,輕嘆道。

“周蓉,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知道這個後果,為什麼還會把鑰匙交給陸天?”郝冬梅不解道。

“當時我覺得,鄭娟等了陸天六年,讓他們見一下面沒什麼。

可一想到,他們現在一定會抱在一起,做我和陸天每晚都要做的事,我就後悔了。”周蓉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周蓉,別的我不擔心。

我就是擔心這件事發生後,會影響你和陸天的感情。

你們兩個是多恩愛的一對,多少人都羨慕的不得了。”周蓉拿起手絹,幫著周蓉擦了擦眼淚道。

“冬梅姐,不會的。只要他不離開我,還愛著我,我不會少愛他一分。”

“你真這麼想?”郝冬梅問。

“冬梅姐,我真這麼想。”周蓉用力點了點頭。

……

吉春賓館,303室。

303室是個套間,裡面是大床,外面有張小床,裡間外間隔著一個門。

這個年代的門,即便是吉春最好的賓館,隔音效果也不好。

裡間的聲音此起彼伏,令睡在外間小床上的徐曉秋,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直到午夜,屋裡的嘈雜聲方才停了下來。

黑而長的秀髮,柔軟纖細的腰身,吹彈可破的肌膚,秀色可餐的面容……

二十七歲,是女人最美的年齡。

鄭娟,也是這樣。

緊抱著窩在他臂彎中的鄭娟,鼻尖飄過她身上好過名貴香水味道一萬倍的幽幽體香,只覺得天地間最美好的時刻莫過於此。

低下頭,陸天吻了吻鄭娟的臉頰,“娟子,你真美。比六年前還要好看。”

鄭娟揚起了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陸天,“你就會哄我開心吧。”

陸天緊了緊抱著鄭娟的手臂,輕笑道:“真的,騙你是小狗。”

“騙……你是小狗。你以為我聽不出來。”說完,鄭娟在陸天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口咬的很重,陸天“哎呦”一聲,疼出聲來。

揉了揉道:“娟子,你這也太重了吧。”

“你讓我想了兩千天,我咬你一口都不願意。”鄭娟看著陸天,嬌嗔道。

“都是我不好,你怎麼罰我,我都心甘情願。”陸天一本鄭娟的說道。

鄭娟白了陸天一眼,“就會說好聽的,哄我開心。這話,等我走了,說給周蓉聽吧。”

“娟子,還是你對我好。連怎麼跟蓉兒說,都替我想好了。”陸天輕揉著鄭娟的頭髮道。

鄭娟握住陸天的手,輕嘆道:

“陸天,我和你分開了兩千天,每次想到你和周蓉結婚,我都恨你的不行。覺得你就是個負心漢,多一天都不能等我。

有一天能見到你,要對你大發雷霆,狠狠罵你這個負心漢。

可我真的看到你,對你所有的恨都消了。就想著讓你抱著,讓你親我,和你一起起床。

陸天,你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陸天吻了吻鄭娟的臉頰,輕聲說:

“娟子,從三點多進到這個房間,我就在想。

見到你之後,要怎樣面對你。腦子裡時刻提醒自己,我現在是有妻子的人,我還深愛著我的妻子,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

和你相擁那一刻起,就情不自禁,把這些事拋之腦後。你說,我是不是個壞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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