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舟走在一片黑暗中。
隨著他邁步前行,他隱隱約約聽到,有什麼東西像是被他的步伐喚醒了。
沉重的呼吸聲,磨牙聲,以及,尖利的指甲刮擦著鐵製品的尖銳噪音。
一直走到盡頭,祈舟也沒有看到所謂的實驗員。
祈舟抬手觸碰盡頭的牆壁,冰冷而又光滑的觸感,沿著他的手指,傳入他的大腦中。
“……是玻璃牆。”
他在心裡道。
牆壁上沒有第二道門,也就是說,這是一間被封鎖了的房間。
這樣想的話,發出奇奇怪怪聲音的東西,也就不難猜了。
祈舟轉身。
在黑暗中,一道冷光驟然劃過,伴隨著刺耳的銳鳴,濡溼的鮮血飛濺。
一隻不知何時被放出來的怪物,在毫無預兆地撲向他的瞬間,被他的三稜刺劃斷了喉嚨。
下一秒,刺眼的燈光從天頂照下。
房間內的一切,一覽無餘。
祈舟緩緩直起身體,將那死不瞑目的怪物一腳踢開,環視著周圍。
房間裡堆了幾十個籠子,佔滿了兩邊的牆壁,只留下中間一條不足三米的道路。
這些籠子是由鋼鐵拼合的,找不出半點縫隙,唯獨正前方作為籠門使用的鐵板上,有透氣的縫隙。
在這其中,有一個籠子的籠門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開啟,原本住在籠子裡的傢伙,此刻就死在祈舟的不遠處。
“嗬嗬嗬……”
其他籠子裡的怪物盯著地上死掉的同類,眼神裡充滿了渴望——它們渴望吞噬同類的身體,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腥臭的口水從怪物們的嘴裡落下來。
祈舟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辣眼睛的移開視線,朝玻璃的另一邊看過去。
那一側,站著三四個研究員。
位置靠後的幾人身上套著厚重的防護服,從頭到腳罩在防護服裡,看不清面孔,更分不清男女。
最靠前的那個人,頂著一頭很久沒有打理過的棕發。身上的研究服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換過,甚至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他將雙手貼在玻璃上,死死地盯著玻璃內的祈舟,像是掘金者發現了金礦那樣,雙眼血紅。
“你不是會吸收實驗體的能量嗎?”
他沙啞著喊道:“吸啊,吸給我看看!?快點!”
祈舟:“……”
他冷冷地勾起嘴角,道:“你是誰。”
棕發研究員被問得一怔,他渾濁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祈舟,然後狂笑著道:
“太有趣了,你竟然能夠偽裝成人類……”他的臉貼在玻璃上,直勾勾地注視著祈舟,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外表下,藏著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我啊,是創造你們的人。”
他一字一頓地回答道,臉上出現了病態的微笑。
他的姿態高高在上,宛如創造萬物的主宰,居高臨下地施捨著他的憐憫。
“就你?”
祈舟極其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懶得再跟他說話,轉過身去,將注意力放在這個被巨大玻璃分割成兩半的房間。
背後的鐵門可能不太容易攻破,但這面玻璃……如果將全部的念轉化為“火”,灌入三稜刺中,以點破面,未必不能打破。
但不能是現在,得等到起航之後。
船上的念能力者已經夠多了,一旦這幾個研究員覺得事情不妙發出警報,還會有更多的人被喊上船支援。
祈舟將目光收回來,走到那個空了的籠子邊,隨意的坐下來閉目養神。
“我命令你,去吸收實驗體的能量!”
棕發研究員仍在叫囂,但回答他的,是祈舟的一個白眼。
又重複了幾遍無果後,棕發研究員停下了無用的行為,陰惻惻地笑了。
他看著祈舟,半晌,如預言著什麼,緩緩道:
“……不遵守指令的實驗體,會受到懲罰。”
說完,他不再關注祈舟,而是操控著室內的機械手臂,將一個關著怪物的籠子從天頂的通道中抓出去。
“吼吼吼!!!”
籠子裡的實驗體發出可怕的嚎叫,但顯然房間裡的人已經聽慣了。
一個穿著防護服的研究員從實驗室的冷藏櫃中取了一支藥劑,面無表情地配藥,動作行雲流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他走到籠子邊,將注射器扎進了實驗體的身體。
“嗬嗬嗬!嗚嗚……”
幾秒鐘後,暴戾地嚎叫與怒吼聲逐漸弱了下去,變成了慘叫,斷斷續續,直到停止。
“多久?”棕色研究員問道。
“十三分鐘。”一個拿著計時器的研究員回答。
“……調整一下成分的配比,實驗繼續。”
棕發研究員看著籠子裡的屍體,厭惡地擰眉:“真是沒用的東西,連十五分鐘都堅持不住。”
祈舟默然地注視著這一切,又緩緩閉上眼睛。
他放在身側的拳頭,悄無聲息地握緊。
隨著時間流逝,玻璃牆另一邊的幾人逐漸不再持續關注這邊的情況,唯獨那個棕發的研究員,還會時不時的用令祈舟厭惡的探究目光看向他。
“賽恩斯老師,聽說這個小孩在上面的時候喝了‘原液’。”
某個研究員走到棕發研究員邊,開口詢問:
“需要為他準備第二份飲料嗎?”
“不必。”叫做賽恩斯的棕發研究員用興味的語氣開口道,他看著坐在角落裡寧靜的少年,眼神中劃過殘忍的光:
”我想看看斷供之後,這個小鬼會變成什麼樣子。”
兩人的談話並未避開祈舟,或許祈舟在聽了他們的對話會有的反應,也在他們的觀察和研究範圍內。
但讓他們失望的是,少年依然一派寧靜祥和——彷彿他待著的地方不是佈滿了怪物的實驗室,而是風景如畫的草原。
賽恩斯伸手摩挲著下巴,半晌冷笑一聲:“希望再過兩個小時,這小子也依然能這樣淡然。”
他隨手脫掉髒兮兮的實驗服,道:“值班的人時刻注實驗資料,其他人可以去休息了。”
“到了下半夜,才是該全力以赴的時候。”
“是,老師。”
其他幾人俯首應聲。
“下半夜?”祈舟的耳朵動了動,“他指的應該是午夜十二點之後,這是輪船起航的時間……”
“從他剛剛恐嚇我的話裡來看,如果之前在宴會上喝了飲料,毒癮發作的時間,應該也會在十二點之後。”
“如果想在我毒癮發作的時候對我做點什麼,那麼反過來,我是不是也能利用這一點,殺他個措手不及呢?”
祈舟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已的手臂上:
“畢竟,疼慣了的人,就不會被已經習慣的事情阻礙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