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四萬五千零一名新兵皆惶惶待命。

西塞氣候不定,午時陰沉天氣卻仍是熱氣沸騰,未穿戰甲之人亦沁出了一身汗。

南宮峰若抬步上了校場高處,眸間肅色看著臺下黑壓壓一片厲聲道:“大朝國土,不容侵佔,如今賊子入侵,西塞安寧迫在眉睫。本將明爾等惶恐之心,但大朝之希望、百姓之安寧、妻兒之安定、父母之怡樂,皆繫於吾等之決心、吾等之勇進、吾等之不負所托。”

……

臺下新兵抬眸直看著臺上英武之人,本以為將軍是來責罵訓話,未曾想這寥寥數語將他們的心震了又震。他不辭艱苦熱意高喊著許多安撫之言、報國之言、護家之言,一句一句之中皆將自已的安危困於將士之間、保家衛國之際,無人敢在此振奮人心之時走神。

“國之興亡,皆繫於吾等英勇之輩!”

“爾等,可願與本將擊退賊子?”

“願與將軍同生死、護大朝、守子民。”

不知從哪開始的應和,一人接著一人再帶著這一片,前排之奮帶動後方之心,浩浩蕩蕩地喊話一擁而來,隨之舊兵亦加入這喊話陣營,猶如雷聲轟動,將數十里地外皆震了一震。

半刻振奮後南宮峰若抬手示意,喊話隨即漸漸停下,他大聲承諾道:“本將在此許諾,凡是在戰場上勇進殺敵之人,本將定於陛下求旨恩典。為了家中老兒妻小,也為了身後這一片百姓安樂,願爾等與本將共進退、與大朝共存亡,扛起西塞大責,擊退敵寇!”

“擊退敵寇!與大朝共存亡!”

……

不過十里外的草原駐紮之地亦被這振奮之言所撼動,熙兒卿站在山坡上細細聽著這振奮人心之言,對一旁的努爾道:“果然還是得大將軍一家之將來鎮定這西塞惶恐之心。”

努爾牽強一笑,“郡主可要另作安排?”

“安排?”熙兒卿扭頭看他,“本郡主沒那麼不分大小事,父王既是加急將這權利交予了我,我還得靠這次勝利來奪王位,不需要安排其他無關之事,更無需牽掛不該牽掛之人。”

“王……”努爾震驚一愣,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才放下心,“郡主可莫再將這忤逆之言隨地說出,隔牆有耳。”

“那又如何?若是沒看出本郡主這一片野心,父王不會如此輕易便將權勢全數交於本郡主。沒了哈布其,就靠王室那幾個無用的庶兄,你以為父王會將王位傳給他們?”

“可,郡主……”

“怎麼?覺得本郡主無能上位?”

“不敢!”努爾一驚,連忙道罪。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不是沒出過草原女王,曾祖母不就是?”熙兒卿輕哼了聲,“此等女子殊榮,本郡主需得擔起。”

“郡主。”

熙兒卿往後望去,精騎隊一眾人正看著她,她也只是笑臉相迎。

“阿叔們有何事?”

幾人面面相覷,皆抱拳道:“王上所託,護好郡主。”

再如何不服草原王之意他們也不會反抗,如今王上將權勢全數交於她就說明這王位她有得一爭,就算是女子又如何,只要王位一到手她就是草原的女王,若是順利便就是女皇。不管是皇還是王,終究是掌控整個草原的主宰者,加之側王妃召令在她手裡,他們無理由不護她。

“精騎隊全數,願護郡主一世。”

雖是知曉權勢變人心,熙兒卿不免還是心下一暖,抬眸微微笑道:“那便有勞阿叔們了。”

幾人敬以嚴禮,其中一人又道:“王上又派來五萬軍士,已在路上,希冀郡主莫受與大朝之約的限制全力攻塞,將刺殺世子之人捕獲帶回。”

熙兒卿斂了些笑意,頓頓點頭道:“自是如此,父王在書信中已交代,就是不用父王所託,此人本郡主也定會抓回去。”

宣誓完決心、交代好王命幾人便退了回去,片刻後此處恢復了平靜,那邊傳來的聲響也沒了。

“郡主……下定決心了?”努爾謹慎問道。

熙兒卿望著天邊那一抹烈陽,唇角的笑意也漸漸消失,“這人心世道,總該是要變的。”

不只是草原,大朝亦是。

“努爾,集結大軍,半時辰後出發。”

努爾暗歎了聲,“是。”

西塞一片激盪過後增強了防禦之勢,後方頓時寬敞不少,雖是駐守此地的新兵們士氣都顯而易見強上了不少,更不用說守在前方的將領。

西北營帳中毒之人皆服了解藥,雖是去了萬餘至少保住了剩餘幾千兵士,只要靜養些時日不怕恢復不了康健,但怕是難以再上戰場。

南宮峰若意識到這會是個變數,呼喊過後隨即便下令將這幾千兵士挪回駐防處修養,日後如何還得看此次戰事如何走向。

梁冪雲站在西北營帳外看著周圍,不時阿尋尋了過來,見她失神蹙眉問道:“主人,可是又疼了?”

梁冪雲搖頭,“只是覺得如今這狀況,很不容易。若是沒有那件事發生,或許這裡不是這樣的。”

“主人,那事與你無關,就算要算也是算在宮……那人身上,你本就不該以命相拼。”

“行於泥沼之上,又豈會幹乾淨淨走出?怎麼說我也淌過那一片泥沼,你覺得我會乾淨嗎?”

“可……”阿尋想說些什麼,可見她那憂愁模樣卻又說不出。

她心裡也明白,若非主人的擔當她也不會甘心跟著稱下,此一點明明是她所崇拜如今卻恨它限制了主人的自由。

兩人皆已無言,只是站在西北營帳外看著這一片士兵來來回回巡視又警惕。

突聞號角聲起,全營將士瞬間警惕,皆持槍帶劍往前方跑去,慌亂之中又持著秩序。

梁冪雲一驚,未等阿尋拉住她便快步上了城樓,阿尋心下著急也只得快步趕上。

城牆之上各位將軍已集結在此,中心之人身影挺拔直立,他身著戰甲、墨髮束冠,頗有大將之風。

石阡注意到了她的身影,慢慢退步往她這邊而來低聲問道:“你怎麼上來了?”

“出什麼事了?草原進攻了?”

石阡點頭,“突然之間十萬大軍全部集結過來了,在五里外第一防線處,將軍集結了七萬兵馬準備前往迎敵。”

“七萬如何抵十萬?”還是強悍的草原兵,梁冪雲心下一駭,看向前方挺立之人。

石阡無奈搖頭,“一次毒便去了近兩萬兵士,天都派來的大軍還在路上,西塞能用得上的兵士只有八萬,得餘些守著這後方之地,最近的北塞還被汗國所困,無力救援。”

情形已危及如此了嗎?梁冪雲腳步動了動還是沒邁出去,眼看著前方之人轉過身來一步一步略過她下了城樓,其餘將領也隨著他的腳步離了這裡,只剩石阡與陳坤興兩人駐守此地。

到底是沒經歷過如此龐大數量進攻的危急時刻,梁冪雲雙手緊緊攥著,面紗下的慌張面色不為人知,她緊緊盯著城樓上的身影消失再跑向石垛處望向下方。

梁木見她怔在這裡慢步走了過來,道:“梁姑娘回後方吧,安全些。”

梁冪雲搖頭,“國家危難之際豈能只顧自已安危?小女子就在此處,興許能幫上點忙。”

梁木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暗想到底還是將之血脈,有血性!

幾人站於高樓之上俯瞰下方大軍出征,左右領頭將領馳騁而往探路,中心之人持劍快馬透過大軍讓出的小道,身後騎兵隨之馳騁,餘下士兵浩浩蕩蕩跟了上去。

所踏之處揚起一片塵土,矇住了滿心憂慮之人雙眼。

“這看著哪有七萬?”梁冪雲著眼望著那一片心跳得更快,自言自語道。

阿尋聞言也往下看去,“主人,看著陣仗怕是連五萬都沒有。”

倆人細語未入其餘幾人耳中,倒是石阡聽到了些,她湊近低聲道:“別擔心,將軍有安排。”

“得虧將軍有遠見,昨夜裡讓我再增了五千兵馬在第一道防線,否則那處怕是早已撐不住,草原也早已兵臨城下。”陳坤興嘆道:“若是兵臨城下,不免這剛建成的城樓又要被攻毀。”

幾人皆是一嘆,只梁冪雲心下有意,他早已知曉草原得世子一死的訊息會按耐不住,可不曾想會如此之快吧。

才一日不到,草原大軍何來主心骨?難不成……

“此後一見便是敵人?原來是早有謀算。”

梁冪雲眸間一厲,怎麼也不敢相信草原王會准許熙兒卿帶兵攻塞,更恨自已沒能看出她的心思,還僥倖著殺了哈布其能再拖延些時日,沒想到反而給了她進攻的好藉口。

她暗暗攥緊自已的手絲毫不留力,待感受到胳臂處的痛感才鬆了勁兒。

見她眸中神情不對,梁木低聲問道:“梁姑娘可是有什麼心事?”

幾人齊齊看向她。

梁冪雲回神搖頭,“老先生可知哈布其已死?”

哈布其死了?阿尋頓時雙眼瞪大看向她,心下不知歡喜還是仇恨,只是往日的屈辱一湧而上,那該死之人的噁心模樣也映在她腦海裡。

阿尋喉嚨間的酸意更甚,她紅著眼眶看著眼前之人,雙眼頓時蒙上一層水霧,她自覺主人定是為了替她報仇才如此涉險,心中的感激勝過她此時的欣喜。

他死了,主人替她報仇了,也替那些冤死的、含恨的女子報仇了。

梁冪雲察覺得到她的情緒,但此時不是與之推心置腹的時候。

她著眼看向梁木等他的答案,只見梁木點了點頭道:“將軍剛通了話,老夫還未知他是如何做成的。只是哈布其一死,草原王定然坐不住,這事他衝動了。”

看來是沒把前因後果說清,梁冪雲微微點頭,“情勢所逼,只是如今領隊之人易主,老先生覺得會是何人?”

梁木轉頭望向那一片塵土揚起還未消弭,沉思了會兒,道:“哈布其一死,草原王就只剩三位庶子和一位郡主,可也未聽說那三位庶子離開草原的訊息,就算是緊趕著來也不會如此之快便進攻,定是與哈布其一道在此之人,難道是精騎隊?”

“老先生覺著草原王會將權勢交給屬下?”

梁木也覺不可能,搖搖頭道:“草原王不會如此愚蠢,任由這滔天權勢落在外人身上,難道真有王室之人在此?”

“老先生對熙兒卿郡主可有印象?”

梁木一愣,看向梁冪雲的雙眼暗沉了些,問道:“你怎知熙兒卿郡主?”

“此前遊歷過草原。”梁冪雲一點兒不心虛地扯起謊來,她知無人將她被哈布其綁回草原之地的訊息告知於他,怕他氣急攻心再倒下。

“而且昨夜與將軍聊了些,小女子才知熙兒卿郡主在此。”

“她在此?”梁木驚了會兒,又瞭然點頭道:“那就不難知曉帶隊之人是哪位王室之人,她雖是女子但草原從未看輕過女子的才能,而且熙兒卿郡主現下已過繼給了草原王妃,是草原王唯一的嫡系郡主。”

“老先生是覺得草原王有意讓郡主繼承王位?”

梁木點頭,“草原女子當王是祖上便有的說法,草原也有過幾任女王。”

梁冪雲瞭然點頭,那就不難理解熙兒卿之所為了。

藉口替母報仇實則是借刀殺人,替了哈布其的位置為的就是他那一手的權勢,也是為了那個王位在做準備。

真是一盤好棋啊,梁冪雲暗想,不知不覺之中自已居然也成了盤中棋子,熙兒卿這是騙了她賣命,還逼得草原王不得不將權勢先交到她的手裡繼續攻塞、報仇。

草原王定也已知哈布其是誰所殺,他對世子的寵溺可謂是天下皆知,攻塞之事定是不可能逆轉的且會越發激烈,那他……

梁冪雲心下一駭,如若草原恨意大起,增兵不就是幾日的事?

此前真是疏忽了,梁冪雲暗暗咬了唇,待嚐到血腥味才鬆了力。

“老先生,這裡可還有探子?”梁冪雲轉而急問道。

“有,姑娘要做何用?”

“小女子擔心草原王會增兵而來,必須要提前做好防備,還請老先生派人前去一探。”

增兵?梁木瞠目結舌,對啊,草原王那小肚子氣量,世子一死他定會報復,增兵是定然的。

不敢再多加耽誤,梁木快步下了城樓,阿尋被梁冪雲一眼示下也跟了上去,若說對草原的瞭解,在此處的人誰也比不過她。

第一道防線被突破之際,南宮峰若率兵抵達。

正見前方帶兵之人,他眸間閃過一絲訝異又立即泯滅,望著前方那一片血海怒意漸起。

見人一來熙兒卿不免還是不甘,她輕夾馬腹從後方防禦之處走了出來,完完全全展現在他面前。

“將軍,好久不見。”熙兒卿微微笑道。

好久不見?南宮峰若心中怒火漸盛,現下是全然知曉昨日之計是多麼荒唐。

“好久不見?郡主真是忘性大。”

熙兒卿不以為意,繼續道:“本郡主承父王之命,攻塞、抓人。”

“郡主何不將自已抓回去?”南宮峰若懟道,“需要本將替你回憶回憶昨日之事?”

“只要將軍將人交出來,興許本郡主能給西塞一次喘息機會。”熙兒卿直接略過他話中之意,“將殺害世子之人交出來,本郡主立即撤兵。”

“交人?”南宮峰若騎馬上前幾步,將精騎隊眾人嚇得上前圍住熙兒卿,成作戰之勢對著他。

南宮峰若輕笑了聲,“郡主倒是好魄力,能將側王妃的人皆收為已用。”

“將軍別說那麼多無用之言,就說這人交是不交?”熙兒卿斂了笑意,“只要將軍將那姑娘交出來,本郡主便給西塞幾日,好好籌集兵力。”

“怎麼?郡主還想與本將做什麼交易嗎?”南宮峰若一定胯下之騎,“昨日那交易本將可是頗為不滿,豈會又與郡主再次交易?”

饒是再蠢笨之人現下也聽出了他是何意,精騎隊眾人皆看向熙兒卿那一臉漠然之樣,心中的疑慮漸漸燃起。

“看本郡主作甚?”熙兒卿淡然厲聲,又轉向南宮峰若道:“將軍莫以為此等擾亂軍心之言可打垮我草原十萬兵士為世子阿兄報仇之心,草原將士不蠢也不是好欺負的。本想看在往日情分想給將軍些時日,看來將軍是不需要了。”

“郡主可是沒看清如今這局勢?若是草原王真想報仇,第一個找的人應該是你。”南宮峰若調轉馬頭往回退了幾步,道:“熙兒卿郡主,本將無福,消受不起那往日情分。”

“眾將士聽令!”南宮峰若大聲斥道:“一營二營左右側,三營鷹式,李將軍一隊鷹尾。”

“殺!”

如同雷聲之響,山頭兩側瞬間黑壓壓一片往下衝來,熙兒卿不敢置信地愣怔片刻,被精騎隊緊緊護在中間往後退去,四方將士抵著這埋伏也衝了出去。

“原來是早有準備。”熙兒卿著眼看著前方被遮得無法看清之人,“就不該輕看他的遠見之力。”

“郡主,現下該如何?”

“該如何便如何!”熙兒卿怒道:“草原十萬精兵難道還敵不過西塞這參了大半數新兵的幾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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