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翠花找到了,但也要死了,就在侯府後院。老二隨我去侯府,老四去找家仁,他說去城南平安巷子雷家拜訪同窗了。吳翠花到底是他娘,讓他趕緊過來!再去四個城門都找找你大哥他們,看看他們出沒出新都呢?能不能把家義追回來?但找不到也別急。”

“好,娘,我立刻就去。”李老四出門,牽了自家的馬就瘋跑沒了影子。

李老二看不出什麼神色,但扶著老孃出門時候,腳下還是絆了門檻。

老太太拍拍兒子的手背,嘆了一口氣。

這兩年也不是沒想起過吳翠花,但她先前做的事太惡毒了,又失蹤的那麼不光彩,就是想起,也不願意多想。

只以為她那麼自私的脾氣,在哪裡,怕是也活的不錯。

哪裡知道,第一次聽說她的訊息,居然是去見最後一面……

侯府的馬車很大很寬敞,坐了李家三口加大管家和冬梅,也不顯得擁擠。

李老太抱了孫女,想了想就同大管家說說當年之事。

畢竟,如今佳音是侯府的大小姐,吳翠花又落在侯府,若是不把事情說清楚,侯府眾人萬一以為李家刻薄了兒媳,對佳音沒有好處。

大管家和冬梅從頭聽到尾,都是嘆氣。

這個吳翠花有如今下場,真是自作自受,一點不怨旁人啊。

不孝婆母,不疼愛孩子,自私懶惰,一心貼補孃家就算了。

居然還把剛襁褓裡的侄女偷出去,就為了給弟弟提提運氣,賭錢多贏幾把。

李家念在兩個孫子的情面上,沒把她打死,也沒休棄,只是攆出去做工,實在是太心善了。

但她居然又跟著人家偷跑了!

冬梅和大管家下意識望向李老二,又趕緊低了頭。

二先生這麼好的人,居然這般命苦!

很快,馬車就進了新都,一路到了侯府。

有玉雪幾個丫鬟的先例,侯府上下再沒一個敢怠慢李家。

但凡遇到的奴僕,各個都是行禮問好,恭敬之極。

可李家人卻沒有心思理會了,由著大管事領路,直接到了奴僕的院子。

同院的奴僕許是知道吳翠花命不久矣,這會兒站在她居住的耳房門口,小聲議論著。

“吳婆子要不成了?她也真能熬,剛撿回來的時候就看著活不成了,給藥也不吃,瘋瘋癲癲的,沒想到又活了兩年。”

“是啊,這就是在咱們侯府,沒簽奴契,每月還有月錢,給她吃喝,給她治病的。平日幫咱們洗衣衫,還得給銅錢。若是在別人家裡,怕是早死了。”

“大管家說,讓咱們多照看點兒,就當積德行善了。”

“大管家去哪裡了,真去給她找家裡人了?”

“我看大管家臉色都變了,她家裡難道還是個有名號的?”

“不可能吧?”

正說著話呢,大管家就引了李家人過來,人人都是驚疑,趕緊低頭退了出去。

李老太把福妞交給大管家,“這樣的事,小孩子不好上前,勞煩大管家照看一下福妞。”

“老夫人放心。”大管家趕緊把福妞接了過去,又喊僕人們搬桌椅,遮屏風,然後抱了福妞坐在院裡,哄著她吃點心。

福妞雖然不喜吳翠花,但想起兩個哥哥要沒娘了,還是心情沉重。往日最喜歡的點心,都吃不下了。

李老二深吸一口氣,當先走進了耳房,老太太緊隨其後。

這個耳房不算太大,只有一個窗子,照進來一片天光。

吳翠花就躺在窗下,呆呆望著這束光,嘴裡唸唸有詞,嘟嘟囔囔。

許是聽到動靜,她慢慢扭頭望向門口,眼裡突然就流出淚來。

李老二和老太太也是震驚之極,印象裡吳翠花最是貪吃,孩子的蛋羹都要搶幾口,她也是家裡最胖的。

這才兩年不見,居然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原本胖大的身形,瘦的幾乎沒了什麼肉,一側臉孔滿是傷疤,臉色蠟黃,眼窩深陷,頭髮花白了一半。

身上蓋的被子倒是半新,但一條光裸的腿,卻姿勢古怪的支出被子,顯見是殘廢了!

有個丫鬟坐在床頭,端著藥碗,好似沒想到吳翠花有這麼多家裡人趕到,她驚的趕緊起身,小聲解釋,“吳嬸子不吃藥,我怎麼勸也不吃。”

李老太勉強點點頭,這一刻,她真是無心寒暄。

那丫鬟趕緊放下藥碗,退了出去。

吳翠花原本渾濁的眼睛,被眼淚一洗,亮了幾分,掙扎想要坐起,卻沒什麼力氣。

李老太幾步上前,扶了她,靠在枕頭上。

吳翠花哽咽著,臉色憋的黑紅,開口第一句就是,“娘,我……我錯了!”

李老太紅了眼圈兒,“別說這些,浪費力氣。老四已經去接家仁了,他如今在書院讀書,讀得很好,同窗都處的親近,今日約著一起玩呢。家義早起隨著他大伯出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回來。你再等等!”

“家仁啊,兒子!家仁,家仁……”吳翠花喃喃,眼睛裡的光又亮了一分。

李老二上前,忍著滿心的複雜,問道,“你病成這個樣子,怎麼不治病?還有,二狗呢,你不是和他一起逃跑的嗎?房東說……說你和人私奔了,那人沒有照管你嗎?”

吳翠花眼淚又流了下來,瘋魔一樣搖頭,“不,不,我沒有和人私奔!是二狗子,二狗子要我當婆子,伺候一個孕婦到京都,說賺錢多,吃的好。我沒私奔,沒和任何人私奔!”

“好,好,那都不重要了!”李老太見她不對勁,生怕她一口氣提不上來,再嚥了氣,趕緊勸著。

“你只要不是私奔,就能埋進李家的墳地!”

果然,這句話就像強心針,讓吳翠花臉色更亮,徹底清醒過來。

她死死抓了老太太的手,“娘,娘!我真能埋進去李家的墳地?”

老太太嘆氣,“你雖然有太多錯處,但李家先前沒休了你,你也沒私奔給李家抹黑,李家就不會讓你沒有葬身之地。你畢竟生了家仁家義……”

“嗚嗚,嗚嗚!”吳翠花痛哭出聲,每一滴眼淚都是悔恨。

“娘啊,我錯了,二狗子就是個畜生啊。我爹就是他害死的!我為他當牛做馬,為他殘了腿,毀了臉,他卻扔下我,自己跑了!我在路上等了他十幾天,渴了喝雨水,餓了吃草根樹皮,腿上的血流乾了!他都沒回來啊!娘,我錯了,我想回家,但我沒有臉啊!”

李老太和李老二,就是有一千句話,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幾年,苦口婆心勸了多少次,但吳翠花就是不聽啊。

如今知道錯了,也已經太晚了。

這個時候,李老四終於帶了家仁趕到了。

許是嫌棄家仁走的慢,李老四直接把家仁扛進來的。

家仁好不容易站穩,再看到母親,也是驚得定在了原地。

“娘……娘?”

吳翠花突然掙扎起來,使勁扯了被子去蓋那條殘腿,又去遮擋醜陋的臉孔。

家仁卻早就看到了,突然撲上去,大哭起來。

“娘,你不是……不是和人私奔了嗎?怎麼沒有榮華富貴,怎麼沒有過上好日子,怎麼就這樣了?”

世上哪有不愛母親的孩子啊!

家仁雖然無數次埋怨過母親,恨她自私愚蠢,恨她給家裡抹黑,甚至想著考了功名,光宗耀祖,有一日讓母親後悔。

但他也從來沒想過,母親會死!而且是這麼悽慘!

吳翠花枯瘦的雙手,死死捂著臉,眼淚順著指縫往下淌。

老太太抱了孫兒,勸著,“你娘要不行了,趕緊好好同她說說話。她先前是被二狗子騙去京都做奴僕,結果遷都時候,她為了救二狗子傷了臉和腿,二狗子卻拋下她跑了。侯府車隊經過,救了她。她許是覺得對不住家裡,即便知道咱們家就在附近,也沒回去。”

家仁哭得愈發大聲,恨得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吳翠花許是耗光了力氣,突然開始大喘氣,伸手在枕頭下,極力想拽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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