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神醫又去給年輕姑娘把脈,佳音悄悄湊過去,瞧著奶奶給小孩子擦汗。

小孩子疼的眼神都有些渙散了,頭髮一縷縷粘在額頭上,很是可憐。

她猶豫了好幾次,才拿出一個糖球塞到了小孩子嘴裡。

不是她小氣,實在是糖球沒剩幾個了,她自己都捨不得吃,努力忍著嘴饞,想要留著等哥哥們放假回來再分呢。

如今又少了一個……

半大小子感受著嘴裡的香甜,眼裡慢慢有了光。

另一邊,張神醫卻是眉頭緊鎖,惱道,“哪個畜生下這麼重的手啊,把一個姑娘打的這麼厲害?這五臟六腑可是傷的夠嗆,要好好養一兩月不說,吃飯吃藥都麻煩。”

說罷,他就喊了何嬤嬤,“幫這姑娘洗一洗,看看有沒有太重的外傷,若都是青紫腫脹,就用藥油給揉一揉,等我回去取藥材,再給他們熬藥湯。”

說罷,他扭頭就走。

李老二給眾人使個眼色,就囑咐何嬤嬤和水雲水靈,“你們辛苦一下吧,有事去隔壁稟報一聲。”

說罷,他抱起佳音,就帶著眾人回了自家。

眾人在堂屋坐下,李老二瞧著村長和趙叔也都來了,這才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添了兩句。

“大街上那麼多人,她們偏偏撞到我身前,總覺得太過巧合了。但那幾個大漢確實手下沒留情,不像裝樣子。我若是不攔阻,那個孩子就沒命了。

而且女子護著弟弟,也是真心實意。我一時拿不準,到底不好看著她們死在大街上,就把她們救下來了。”

眾人想起這姐弟倆的悽慘,更傾向於這事是巧合。

畢竟沒誰為了算計旁人,願意搭上性命。

當然,若當真是算計,那背後之人就太心狠了。

李震生說道,“不管真相如何,人已經帶回來了,又傷的這麼重,那就收留一段吧。平日多盯著一些,看看她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明日問問她們姓甚名誰,好好調查一下。我再去同監視賭場管事的兩個老兵說說,看看那邊有沒有什麼異常。”

眾人都是點頭,村長也道,“我們也告訴村裡人一聲,多三分小心,總是沒錯。”

正說著話,何嬤嬤就回來了,小聲稟告道,“老夫人,那個年輕姑娘身上很多傷疤,顏色很深,瞧著應該有兩三年了,應該不是最近才落下的。小孩子身上也有傷疤,但要少一些。”

李老二皺著的眉頭,頓時就鬆開了,“這麼說,這姑娘沒撒謊,她們姐弟當真是被族親欺負虐打,不堪忍受才跑出來的?”

李震生掃了弟弟一眼,再次強調了一句,“還是要謹慎一些,這事我帶人查,你這一段時日,顧好家裡就行。”

李老二趕緊點頭,“行,大哥放心。”

這事就算定了下來,眾人也就散了。

黃昏時候,年輕姑娘醒了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弟弟,眼見弟弟躺在旁邊正睡著,她鬆了一口氣。

但她又覺得身上哪裡不對勁,猛然抓了一把衣裙,就要翻身坐起。

何嬤嬤端了熱粥進來,見此趕緊上前按了她,“姑娘,不要亂動,你的衣衫是我換的!”

跟在何嬤嬤身後的水靈也是說道,“你的傷是我擦的藥油,你放心!”

那姑娘長鬆了一口氣,滿眼疑惑的打量她們,問道,“我和弟弟,這是在哪裡?”

何嬤嬤點亮油燈,應道,“這是碎金灘李家,我們是李家的嬤嬤和丫鬟,你們是我們伯爺救回來的!”

水靈點頭,麻利的安炕桌兒,又扶著姑娘靠牆坐起來。

她本就性子活潑,嘰嘰喳喳問道,“姐姐,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麼啊,被人家打的這麼厲害?張神醫說,你弟弟的腿都斷兩天了,這麼長下去,以後就變成長短腿的瘸子了。

“還有他腦袋上的傷,淌了那麼多血,幸好縫針了,否則就是一個大窟窿,要活活疼死了!還有你,身上都沒有好地方了,全是疤!”

那姑娘心疼的摸摸弟弟,慢慢抬起臉來。

油燈光不亮,卻足以把她的臉照的清楚。

面如滿月,額頭光潔,濃眉大眼,高鼻紅唇,說不上多漂亮,但卻很是端莊,甚至隱約帶了幾分書卷氣。

特別是一雙大眼,瞳色黝黑,讓人與她對視間,下意識就會沉醉其中。

水靈還罷了,只驚訝嚷著,“哎呀,姐姐,你的眼睛太好看了。”

倒是何嬤嬤看的心頭一跳,這姑娘的模樣是高門大戶最喜歡的那種,端莊大氣,沉靜文雅,當家主主母的好料子。

只是不知道如何這般悽慘,流落在外?

姑娘低頭給何嬤嬤和水靈行禮,低聲說道,“勞煩二位照顧我們姐弟了。”

何嬤嬤想了想,把粥碗遞了上去,“姑娘先吃飯吧,吃完還要喝藥,你弟弟已經吃過睡下了,不用惦記。”

姑娘再次道謝,才接了粥碗吃起來。

看得出,她很難受,吃幾口就要喘一會兒,再繼續吃,但她一句都沒喊疼。

何嬤嬤和水靈都是沉默看著,生怕說什麼話,給她又添了負擔。

可惜,這般關照,姑娘也只吃下了半碗粥,藥湯卻是一口灌了下去。

她擦了嘴角的藥漬,問道,“我還沒給救命恩人磕頭……”

何嬤嬤趕緊應道,“我們主子都睡下了,姑娘放心歇息,明日再見我們主子也來的及。

“這院子在我們主家隔壁,如今只有我們兩個和你們姐弟,再沒有旁人了,你放心養傷。晚上哪裡不舒坦,就只管喊我們一聲。”

說著話,她又摸摸小孩子的腦門兒,笑道,“我們張神醫的醫術最好,你弟弟傷的重,倒也沒發熱。”

姑娘低了頭,掩下眼底的情緒,輕輕道謝。

很快,何嬤嬤和水靈拾掇了桌子,也在炕尾鋪了被褥躺下了。

不算明亮的油燈放在窗臺上,並沒有被吹熄,顯見是備著晚上起來時候方便。

窗戶縫隙裡鑽進來的北風,調皮的搖曳著火苗,想要把火苗按下。

但火苗異常堅強,無論如何也不肯停下發光發熱!

安靜躺著的姑娘,嗅著被褥上隱約的淡淡香氣,悄悄握住了弟弟的手。

弟弟的手被碾傷,這會兒,仔仔細細纏了白色的棉布條,她一點兒都不敢用力,眼淚卻無聲的洶湧流淌。

淚眼朦朧裡,她望向房頂的橫樑,好似離得很遠,卻壓的她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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