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江嶽很是淡然的站在原地,已經有了年輕人成熟的臉上流露出的是一種陶醉,以及對昔日之古人那種暢達胸懷的敬佩之情。

幽幽得嘆息了一聲,在這書畫的世界中,江嶽隔著玻璃窗往外望去,外面還下著淅淅瀝瀝的下雨,看起來很是美麗。

“《蘭亭集序?》堪稱字字珠璣,具有清新樸實、不事雕飾的風格。語言流暢,清麗動人,可以說是一篇難得的散文。

而且,更加難得的是,它那種飄逸,清麗,圓潤的字帖風格,千百年來,無數的書法家從中汲取營養精神,對書法的發展有著長足的影響。

因此,天下第一行書便是對它最大的讚揚與尊敬。?”

說到這裡,江嶽的語氣之中也不由得帶上了些許的敬佩和讚歎,他也學習過書法,對於王羲之可以說是極為的崇敬。或者說……學習書法的,就沒有對王羲之不崇敬的。

“還要我說嗎?”

看了一眼胖子難看至極的臉色,江嶽嘴唇輕啟,微微的開口。

“唉,我還是說完吧。”

看到胖子沉默著沒說話,江嶽倒是輕佻得笑了一下。

“我之前說了你有三個錯誤,我方才說了兩個,現在是第三個錯誤,這《快雪時晴帖》是假的。”

“假的?”

胖子瞪大了眸子,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而那旁邊穿著夾克裙,耳朵有些尖的女人則一直很是輕微的在旁邊站著,眸子默默得看著牆上的《快雪時晴帖》,對於兩個人的話語卻是沒有一點兒的反應。

“對,是假的,江海市這麼小的博物館,怎麼可能裝的下《快雪時晴帖》這樣的大佛呢?哦,對了,現在傳世的《快雪時晴帖》,本來就沒有真跡。”

江嶽挑了一下眉頭,不經意間開口說道。

“沒有真跡?”

這下子,胖子彷彿抓到了江嶽的痛處一般,整個身子都激動得顫慄了起來。

“哈哈哈,《快雪時晴帖》沒有真跡,哈哈,如果沒有真跡的話,那麼又怎麼會流傳下來呢?難道是現代的人仿造的?實在是可笑啊。”

“亦雨,你聽到了沒,這傢伙兒竟然在這裡充大尾巴狼,說《快雪時晴帖》全是假的。要是都是假的,我立馬滾出去。”

胖子洋洋得意得開口,看起來很是驕傲。方才那因為心虛而蒼白的臉上也露出了幾抹的慶幸。

“滾出去?這樣不好吧。”

江嶽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他方才只是有些忍不住多說了幾句罷了,倒也不至於讓對方就這麼滾出去。

江嶽這邊很為對方考慮,想的很是周到,但放在對方的眼裡,卻完全成為了江嶽在故意的挑釁自己。

“哼,你倒是說出來一個章法,我說到做到。”

胖子氣的身上的肉都抖了起來,很是憤怒的看著江嶽咆哮道。

“哦,行,那我就說出一個章法。”

江嶽拍了拍手,輕描淡寫得開口。

“《快雪時晴帖》全文二十八個字,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這些,你應該是知曉的吧。”

“我……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用你廢話。”

胖子漲紅著臉,羞怒交加的開口。

“知道就行。”

江嶽的語氣變得輕鬆了許多。

“王羲之的這行字帖,主要講的是他大雪初晴時的喜悅之情,以及對親朋好友的問候。全文的意思,大抵是:王羲之拜上:快雪過後天氣放晴,佳妙。想必你可安好。事情沒有結果,心裡鬱結,不詳說。王羲之拜上,山陰張侯啟。初看起來,似乎很是和-諧,但是已經有無數人證明了,這最後的山陰張候的筆法,和前面王羲之的筆法完全不同。可以說是被人添上去的。

因此,這《快雪時晴帖》基本上判斷是假的。而且,順便告訴你一句,你所以為是真跡的《快雪時晴帖》藏在臺北故宮博物院,是唐代雙鉤填廓法臨本。也就是說,《快雪時晴帖》,根本就沒有真跡遺存。”

江嶽站在原地,如數家珍一般得侃侃而談,最後很是瀟灑得給出了結論。

“怎麼樣啊,我給出的這個答案,可還滿意?”

說到最後,江嶽故意調侃了對方一句。

“你……你!”

胖子被江嶽這麼一擠兌,早就已經憤怒不堪了,這時候再被江嶽這麼一說,臉色頓時就漲紅成了醬色,看起來很是有意思。江嶽這席話說的可以說嚴絲合縫,邏輯也是相當清晰,基本上已經算是讓別人無從辯駁了。

而這胖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兒,在江嶽如此的逼問之下,哪裡還能夠強硬得起來,只是冷哼了一聲,便拂袖而去了。

“真的是高手寂寞入大雪啊。”

看著對方那離去時的身影,江嶽雙手負在身後,眼神微渺,很是裝逼得來了一句。

意外得擠兌走了這個胖子,江嶽也沒有絲毫的得意情緒,他本來就只是想要在這博物館裡面參觀一番。剛剛的事情,只不過是一件再小不過的插曲罷了,就如同微風吹過竹海,只是驚動了竹葉,卻是影響不了整片竹林。

這幅《快雪時晴帖》雖說是假的,但是江嶽能夠看得出來,這幅書帖應該是高人所描摹的,把字帖裡面的精華,神韻,給描摹了一個七七八八,倒也讓江嶽很有收穫。

不過,既然是博物館,自然不止是這一幅字帖了。宋代一些不太出名畫家的畫作,近代江海市的幾名書法家的字帖,江嶽很是新奇得在這大廳裡面轉著,欣賞著這書法世界中的韻味兒,彷彿自己的心靈也得到了昇華一般。

當然,他看這些畫也不只是隨便看的,有時候還會用自己剛剛得到的古董鑑別技能書試驗一下自己現在的眼力。書畫的鑑定,一般是從紙張、墨跡,印跡,乃至是書畫的筆法來鑑定的,在這其中,有著很多的細節需要人去探尋。事實上,即使是那些在書畫行業廝混了許久的老鳥,通常也逃脫不了打眼這樣的事情。

而江嶽呢,恰好剛剛得到古董鑑別的技能書,對此可以說是樂此不疲。因此便很是欣喜的在這大廳裡面徘徊了起來,每鑑定出一幅畫作,心裡面便美滋滋的。

“你對畫作有研究?”

正在江嶽沉醉在書畫的世界中不可自拔的時候,一聲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江嶽訝異的一看,卻是方才那名穿著藍色夾克戴巨大墨鏡的女孩兒。

“是你?”

微微皺了一下黴頭,江嶽不太清楚對方找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其實挺不喜歡麻煩的,當然,這也是他為什麼不去參加茶葉大賽的釋出會,而是選擇來到這裡獨自看博物館的原因。

但是,方才的這個女人呢?在博物館裡面還戴著一個巨大的墨鏡,遮蓋住了臉部。而且,方才在自己跟那名胖子起矛盾的時候,這名女人在旁邊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就好像是把這一切都當作是了浮雲一般,冷漠無比。江嶽現在的國術境界已經很高了,體內的氣感有時候也能斷斷續續得打出去。

他能夠感覺得出來,這個女人方才那沙啞的聲音也不是她原本的,而是刻意壓著嗓子的結果。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這名女人就表現的出神神秘秘的,而對於現在的江嶽來說,最不喜歡的,大概就是神秘了吧。

“不過時有些粗淺的認識罷了。”

江嶽沒有轉頭,依舊很是隨意得看著牆上的畫作,對於旁邊這位看起來應該很是美麗的女人,沒有一點兒的興趣。不過,因為他現在有些不太喜歡這種氛圍,話語裡面不自覺得便帶上了一些冷漠。

對於這種情緒的變化,江嶽自然是察覺了出來的。不過,他並沒有太過的在意,而是選擇了順其自然。在他看來,這種細微的變化,基本上很少有人能夠看的出來。

然而,聽到江嶽的話後,那名女孩兒很明顯的愣了一下,然後,聲音便變得清澈了起來,還略微帶著些許的磁性,方才的那種沙啞也隨之一掃而空。

“您可能誤會了,我其實不是故意這樣瞞你的,因為有些特殊的原因,我必須隱瞞身份。方才的那個人,其實也不是我的朋友。只不過是我來到江海市之後,對方無意之間知道了這個訊息,於是便一直跟著我。謝謝你,方才替我解圍。”

說著,這名女孩兒便淺笑著把扣在鼻尖而上的大墨鏡給取了下來,露出了下面最為真實的容顏。白皙而精緻的面板,就好像是世間最為華麗的水晶一般,輕輕一碰觸,就會變得粉碎,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瑕的面板透出淡淡紅粉,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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