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鯨落而萬物生,慕廣可是比鯨更大的存在。

他死了,讓出來的東西多著呢。

“工部尚書這職位惠閣老答應讓給我們,只是工部左右侍郎他想要的。”柳潛龍說道。

工部左右侍郎乃工部尚書的左膀右臂,柳黨僅拿走工部尚書職位,卻沒有左右侍郎幫襯,那就是束縛手腳的廢物。

“閣老,真要是惠三省將蹄子伸入工部,他們的勢力將不斷做大。”吏部右侍郎趙純沉吟道。

“趙大人絕非危言聳聽,朝堂早有傳言說什麼閣老您年事已高,日後便是惠三省把持內閣。”左侍郎高昌毅跟著說道。

柳潛龍只是笑了笑,“惠三省要想把持朝政,除非本閣老歸天,否則便是白日做夢。”

“老夫以為讓出工部右侍郎給惠閣老,再放給他七八個工部閒職即可。”柳潛龍說道。

坐在大堂內的眾人一陣耳語,柳潛龍端起茶杯抿了口。

“我們拿了工部尚書的位子,讓惠閣老拿到右侍郎和其他空閒,這筆買賣還算不錯。”

“什麼不錯,在下以為不能放任何一個職位給惠三省清流一派。”

“他惠三省整日以君子自居,既是君子就應該舉薦賢明,柳閣老門下眾多門生,難道還不如惠三省門下?”

“話雖是這麼說,但若雙方僵持,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長公主?”

“關長公主什麼事兒,你認為長公主這時候會插手嗎?”

“咳咳……”柳潛龍放下茶杯,眾人立刻緘口。

“老夫以為……”柳潛龍一語定調。

柳黨一派忙著套路如何分餡餅時,以惠三省為首的清流一派也在忙著琢磨如何從慕廣案中攫取好處。

…………

惠府。

惠三省作為大明皇朝的錢袋子管家,自然更為關注如何才能開源節流。

在他看來,大興土木,修建宮殿靡費頗多,還如用這些錢修繕河堤,改善民生。

“閣老,您的意思是將工部尚書的位子讓給柳潛龍那老東西?”戶部右侍郎錢無二問道。

“不是讓,而是交換,柳黨拿走了工部尚書,卻願意讓出左右侍郎,我們的人當了工部侍郎,與尚書掣肘,他什麼也幹不成。”

惠三省自然清楚柳潛龍的謀劃,這番退讓明面上看起來清流一脈輸了,但暗地裡卻是大勝。

“閣老,您能這麼想,柳潛龍那老狐狸自然也能想到,屬下以為還是早做打算,免得大家在陛下面前翻臉。”戶部左侍郎賈有錢提醒道。

“柳潛龍自然不會讓我們如意,老夫猜測他會讓出工部左右侍郎其一,然後‘補償’一些工部閒散官職。”惠三省說道。

“您說李國公有沒有可能插手此事?”賈似道思忖道。

“李國公平日置身之外,這趟渾水他不會參與,倒是長公主最近的表現讓老夫頗為意外。”惠三省擔憂道。

長公主林靈素代行監國之責,雖然大家心知肚明不過是小孩過家家。

但最近幾次林靈素的表現,確實讓三位閣老大吃一驚。

尤其是不知道從何處找到的證據,竟然一拳將慕廣錘死。

“屬下以為長公主的表現都是陛下授意。”錢無二說道。

“是否為陛下授意老夫並不清楚,但公主殿下那份處變不驚的氣魄,著實讓老夫側目。”惠三省嘀咕道。

之後便是與幕僚們商議如何在十五之後的殿前奏對,為自己爭取主動權。

閣老們忙著為自己派系謀劃,神隱皇帝也沒閒著。

…………

皇城,司禮監暖閣。

敬一業跪在呂芳腳下,呂芳手捧剛剛呈上來的賬冊。

“就這些嗎?”呂芳問道。

“乾爹,兒子細細搜尋了慕府每個角落,連一隻螞蟻都沒放過,二百三十萬兩白銀,五萬兩黃金全在這兒了。”敬一業說道。

“可曾查到慕府中的密室?”呂芳問道。

密室?什麼密室?

敬一業愣了一下,“兒子翻遍了慕府,未曾發現密室或暗格。”

“真沒有?”呂芳直勾勾看著敬一業。

還不等敬一業回話,呂芳又說道,“想清楚了再回話。”

敬一業聞言,話卡在喉嚨說不出來。

乾爹這是何意?他在懷疑我?

呂芳慌忙起身,而後撲通一聲跪下,“兒子怎敢欺瞞乾爹,公主殿下全程派翠玉宮的侍女傲雪跟著,乾爹若是不相信儘管可以去問問。”

“乾爹交給兒子的差事,兒子不敢有絲毫大意,若是乾爹還不信,今兒個兒子就帶著錦衣衛去把慕府給平了,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乾爹口中的密室。”敬一業言辭振振。

呂芳直勾勾看著敬一業,沉默良久。

敬一業跪在地上頭也不曾抬起,他已經猜到了乾爹為何忽然如此嚴肅。

火爐裡的精炭燃起煙塵,火苗蔓出銅爐,空氣彷彿凝固一般詭異。

父子二人誰都沒開口,就這麼看著。

良久之後,暖閣屏風後傳來一聲嘆息,“唉……”

是……陛下,敬一業心中錯愕。

“罷了,起來吧。”神隱皇帝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敬一業不敢有絲毫大意,君前失儀可是死罪,“奴才萬死,不知陛下在此。”

敬一業慌忙磕頭,但神隱皇帝卻沒有絲毫表示,徑直從敬一業身旁跨了過去。

呂芳急忙跟上,只是在經過敬一業身旁時餘光瞥了他一眼。

就在神隱皇帝與呂芳離開後一炷香時間,敬一業才在兩位小太監攙扶下起身。

慕府內有藏匿財寶的密室,還是自己沒發現的,陛下懷疑是他偷拿了,這……

敬一業想明白其中關節,當即冷汗直冒。

剛才和乾爹呂芳的對話,若是有半分不敬或鬆懈。

怕是他父子二人的腦袋此刻已掛在安定門外示眾了。

日落西山,忐忑了一天的敬一業終於見到呂芳。

“乾爹,陛下那裡如何了?”敬一業跪在呂芳腳下,給呂芳揉著腿。

呂芳神色緩和,許久之後才柔聲道,“伴君如伴虎,乾爹忽然覺得你在浙江道待著也挺好,是乾爹自作主張將從那兒調回長安。”

“也許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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