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殘害富商?”林靈素憤怒道。

“殘害富商?林兄說錯了,富商不過是他們養的豬而已,要過年了豬肥哪有不殺的道理?”朱厭反問道。

“只是……”林靈素胸口堵得慌。

浙江道首富,說殺就殺,說抄家就抄家,那平頭百姓豈不是更慘?

“林兄,南方諸道當初的水患,既是天災,但更是人禍,浙江道官員為了吞沒農人田產。”

“馬踏農苗,毀堤淹田,賤買農人田產,以山陽、富春最甚,是以這兩縣鄉民也是最先起來鬧事的。”朱厭解釋道。

荒年遇上大災,田地顆粒無收不說,官府開倉賑災,又給的是麩糠。

活不下去的百姓能不造反嗎?

因而羅教只是略施小惠,便讓失了田地的農人們跟著造反。

“說遠了,浙江道現在有趙吉真zhu事,魏賢忠從旁輔佐,俞大猷鎮壓羅教,相信動亂很快就會平息。”朱厭語氣頗為無奈。

若不是受制於系統任務,起兵造反,重整乾坤才是朱厭最好的選擇。

“退之兄是想以賬本逼敬一業就範?”林靈素問道。

“敬一業只是小角色,他乾爹呂芳才是幕後大魚。”朱厭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

“將呂芳這位陛下身旁的紅人捆綁在我們的戰車上,這才是目的。”

朱厭此舉一石二鳥,既解決了抄沒慕廣家財的問題,又進一步加強了和內廷宦官們的關係。

“退之兄高見,幸好你和我是一夥的,否則有天你把我賣了,我恐怕還在給你數錢呢。”林靈素玩笑道。

“林兄言重了,賣誰我都不會賣你。”朱厭笑道。

朱厭現在的角色相當於幕後黑手,而林靈素則充當了他的白手套。

哪怕是天塌地陷,朱厭也會先把林靈素救出來。

林靈素報以微笑,但心中更加震撼。

朱厭與她年紀相仿,這腦子到底是怎麼長得?

滿腹經綸,治國良策盡在其心中。

…………

皇城,翠玉宮。

林靈素回了翠玉宮,便讓傲雪去找馮寶寶。

馮寶寶收到傲雪的賬本,拿著便去找乾爹呂芳。

“乾爹,長公主這是什麼意思?送來一個賬本?”馮寶寶問道。

“不干你的事,讓敬一業來見我。”呂芳面色陰沉,都快滴出水來了。

馮寶寶不敢多問,出了司禮監便去找敬一業。

敬一業剛脫了衣服要睡下,見馮寶寶前來,還以為是來看他的。

他興奮道,“好哥哥怎麼白日不來?偏選個夜裡探訪。”

“你高興什麼?真以為脫了浙江道的泥潭,就有你好果子吃了?”馮寶寶察言觀色,呂芳面色低沉,怕已是壓著盛怒。

“好哥哥這話怎麼說?”敬一業詫異道。

他和馮寶寶一同淨身入宮,跟在呂芳身邊最久。

他外放為官,馮寶寶卻留在宮中服侍陛下。

兩人雖遠隔千里,但也時常書信往來。

“還不是你乾的好事,乾爹正在氣頭上,你小心說話。”馮寶寶說罷轉身離去。

“好哥哥別啊!你慢些走……”敬一業出言挽留,但馮寶寶走的決絕。

敬一業急忙穿衣,心頭思索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他趕到司禮監時,呂芳黑著臉,手捧茶杯。

敬一業慌忙跪下,“兒子給乾爹請安了。”

呂芳並未言語,低頭繼續喝茶。

敬一業跪著上前,抱住呂芳的腿說道,“乾爹,兒子錯了……”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先認錯肯定能保命。

太監們並無子嗣,就喜歡收乾兒子,呂芳也喜歡,三十多位實權太監,幾乎都是而且收了不少。

其中他最疼愛,也是最機靈的,便是馮寶寶與敬一業。

馮寶寶這些年在他眼皮子底下辦事,小錯不斷,但沒有大問題。

敬一業就不同了,當年外放浙江道,任了織造局的肥差,許是性子野了,幹了不少荒唐事。

學著文人墨客,養了歌姬,聽說叫什麼沈歸荑,取“自牧歸荑,洵美且異”之意,算是附庸風雅。

養女人就算了,這次竟敢貪墨陛下的絲綢,簡直罪大惡極。

“你錯了?錯在哪兒?”呂芳開口。

敬一業一頭霧水,他不知道浙江道事發了。

“看來敬大人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咱家提醒一句,浙江道萬三石。”呂芳說道。

萬三石?難道是……

“乾爹救我!兒子也是被浙江道那群貪官汙吏矇蔽了雙眼,他們背後使壞,兒子是逼不得已才收下那些髒錢。”敬一業慌忙抱住呂芳的大腿。

呂芳心生厭惡,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現在知道讓咱家救你?知道自己是咱家乾兒子了?但你貪墨時心中可曾有我這個乾爹?”

“口口聲聲說,你錯了,是浙江道貪官害你,難不成那個女人也是他們強迫你收下的?!!!”呂芳越說越氣。

咔嚓!

他將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兒子……錯了!兒子錯了!”敬一業淚眼朦朧,不住磕頭。

人心到底是肉長的,便是沒了根子的呂芳心中也有私情。

否則他在拿到林靈素送來的賬本那一刻,便會將賬本交給神隱皇帝,而不是找人喊來敬一業。

“朝廷的水很深,乾爹本想讓你留在浙江道,以後我老了也好有個歸宿。”

“誰成想浙江道動亂,暫時待不下去了,這才想辦法把你調回來。”呂芳嘆氣道。

“以為自己佔了個便宜,讓魏賢忠去浙江道送死,沒想到長公主身後的高人還有後手。”

“慕廣一案的渾水,就由你自個兒去淌吧,但記住咯,千萬別把自己淹死了。”呂芳語重心長。

敬一業見乾爹呂芳為自己著想,知道他氣消了,“還請乾爹教我!”

呂芳看了看年近四十的敬一業,將他攙扶起來,“記住,你我最大的依仗便是陛下。”

“全天下所有人,哪怕是我,你都可以欺瞞,獨獨不能欺瞞陛下,否則誰也救不了你。”呂芳告誡道。

敬一業點頭道,“兒子讓乾爹費心了。”

“你們兩個若是有一個能機靈點,我也就安心了……”呂芳低聲嘆息,而後便是太監父子間不為人知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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