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悅面色沉冷,壓根不想搭理她。

她早就瞧見了,這個木寶兒連碗筷都沒動一下,分明是瞧不上那些吃食。

木寶兒是順天錢莊莊主的女兒。

她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從小錦衣玉食長大,不喜吃這些鄉野粗食,秦悅能理解但不認同。

“嗯,你喜歡吃就好。”秦悅不想耽擱回家時間,隨便敷衍了一句,轉身離去。

木寶兒微微一笑,故意套近乎跟上來。

“秦悅姐姐,你要去哪兒?”

她走路的腳步很輕,踩在雪地上幾乎沒有發出太大聲音,身上飄來一股好聞的香料味道。

秦悅聳了聳冷得微紅的鼻子,應聲道:“我回家睡覺。”

“寶兒小姐,你就將就一下在這裡休息吧。”

她懶得招呼木寶兒,有意提醒道:“我家房子小,三個孩子、兩個老人,根本沒有其他人站腳的地方。”

話都到這份上了,木寶兒也不好意思再跟。

她側過臉,掩飾著臉上的韞色。

“那秦悅姐姐,我們明早見。”

回到茅草棚子,範青已經將馬車裡的錦緞被子鋪好。

見他一嘴油,木寶兒心中越發煩悶。

“吃飽了?”她的語氣裡,有種氣呼呼的意味。

範青也沒想到,這鄉下農婦的做飯手藝還挺不錯!

他沒忍住多吃了幾碗,也聽得出來寶兒小姐心情不好,想必是被那給秦悅惹的。

“我……”範青本想要解釋一下,但話語卻尷尬地被飽嗝打斷。

“嗝~”

這飽嗝聲悠揚不絕,端得響亮。

範青臉上猛地漲紅。

木寶兒皺眉,撇嘴不滿道:“吃吃吃!有那麼好吃嗎?”

“你是餓死鬼投胎嗎?什麼東西都吃,也不怕中毒了!”

她說話聲音很大,但並不打緊。

這吃飯的茅草棚和休息的茅草棚是分開的。

範青沉默不語,無

視了木寶兒的譏諷。

側邊茅草棚裡傳來,阿東招呼著寧笑老闆和磚窯師傅們,吃吃喝喝的聲音。

一股股飯菜香氣飄過來。

一天沒怎麼吃東西的木寶兒,氣鼓鼓地屏息。

但她的身體很誠實,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

“寶兒小姐,咱們是來幹大事的,如果餓壞了身子……怎麼實行計劃?”範青知道木寶兒的心思,急忙勸說。

木寶兒覺得丟臉,坐在軟塌上,繃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範青知道小主人嘴硬得很。

他抿唇,暗自嘆了口氣,轉身出門。

來到邊上酒菜香氣漂浮的吃飯茅草棚。

範青瞧見,柳師爺許是覺得一個人吃飯沒趣兒,已經加入了旁邊熱鬧的飯桌。

倒是陳家三口嘀嘀咕咕地聚在一起,商量著什麼。

那賊溜溜的眼睛,明顯盯著空人的飯桌,躍躍欲試。

要不是範青來得及時,說不定這桌飯菜,就得被她們糟蹋了!

範青連忙上前,陳家三口人被嚇得後退兩步,繼續窩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他根本沒把這樣的小臭蟲放在眼裡,端了乾淨飯碗,挑了幾樣寶兒小姐可能喜歡吃的菜餚。

“剩下的,你們一家人解決吧。”

範青說完,眼神落在了不遠處正在燒水收碗、洗碗的趙嬸身上。

“吃完了以後,記得幫忙收拾洗碗!”

陳家三口抱拳作禮,連連點頭。

等到範青離去後,陳大虎如同餓狼一樣撲倒飯桌前。

他顧不得用筷子了,直接用手抓著狼吞虎嚥起來。

“爹孃!你們快來吃,這個多好吃!”

陳大虎一嘴東西,說話都支支吾吾的。

劉氏勉勉強強站起來,小聲道:“當家的,咋回事……”

“我看那個富貴小姐跟秦悅那賤娘們關係挺不錯的啊?”

“你知道個屁!”陳林子囫圇吞

棗一般啃著雞腿。

“你不知道!這群有錢人最是虛偽了!你看著吧,用不了多久,那個富貴小姐就會出招。”

他扯著腮幫子,說:“反正咱們已經到了興水村!”

“等會兒,你找個機會跟做飯的村民套套近乎,把雲妹家的住處給問出來。”

陳林子說著,盛了一碗湯遞給劉氏。

“好,當家的,你放心!”

“為了俺們家的好日子,也為了俺們家大虎能娶上好媳婦兒!我肯定不會掉鏈子。”

陳家三口風捲殘雲一般將桌面上的食物,吃得乾乾淨淨。

側邊,茅草棚裡。

“寶兒小姐。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範青端著飯菜,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吃了這飯,你也算是對秦悅多了幾分瞭解不是嗎?”

“對情敵越是瞭解,就越是能夠掌握局面。”

他絞盡腦汁地勸說,感覺這日子過得比打.打殺殺,還要戰戰兢兢。

木寶兒不耐煩地捂著自己的耳朵。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別說了行不行?”

她端起碗筷,隨意夾了一塊肉,十分嫌棄地送入口中。

木寶兒那樣子彷彿不是在吃東西,而是要去刑場赴死一般。

肉進入嘴裡的一瞬間,木寶兒面色猛變。

滑滑嫩嫩!入口即化!又香又軟!既保留了肉的香味,又一點都不腥。

好吃!太好吃了!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塊,眼角眉梢都在上揚。

木寶兒接連吃了好幾口,才反應過來……她到底在幹什麼?

吃情敵做的飯菜,還吃得這麼開心?

她什麼美食沒吃過,怎麼會會被這麼容易征服?

奈何身體的反應很誠實,木寶兒吃了一大碗米飯,菜也幹得差不多了。

她從來沒有吃得這般放縱過,好像是失去了控制力。

木寶兒忍不住打了一個飽嗝,心中莫名其妙地

一喜,覺得很幸福。

範青收拾了碗筷,總算是明白了……寶兒小姐,也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主兒。

稍微消化了一下,木寶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沈澈哥哥,會喜歡秦悅那個女人,是因為她做飯好吃嗎?

木寶兒看著自己白嫩的雙手。

她十指不沾陽春水,根本就不會做飯。

更重要的是,她活這麼多年,也不需要自己做飯啊?

木寶兒想吃什麼,都會有人做了送上來。

難道,她真要跟秦悅這個農婦學習學習做飯嗎?

還是說,沈澈哥哥,是喜歡她別的什麼地方?

有人歡喜有人憂。

茅草棚子外間,趙嬸燒了一鍋又一鍋的雪水。

阿東與磚窯師傅們,喝得點到即止。

他招呼著一行人去邊上棚子休息。

陳林子和陳大虎吃飽喝足,坐著烤火。

劉氏忍著渾身的痛,笑眯眯地走到了忙忙碌碌的劉嬸邊上。

“嬸子?我看你一個人挺忙的?我來幫你一起洗。”

趙嬸動作一頓,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

她還以為劉氏也是磚窯工人,擺了擺手道:“不用了!女師傅,你先去休息吧!”

這燒磚是苦力活,也是技術活。

一個女人能夠做上燒磚師傅,還是比較讓人震驚的。

趙嬸時不時抬眸掃過劉氏,心中充滿著羨慕。

她多希望自個兒也能有這樣的吃飯本領?

都怪她嫁人早,生娃早,都沒有學成什麼本事。

她要是有一門餬口技藝的話,或許小文就不會因為沒錢抓藥,而導致體弱多病。

或許,她的大女兒趙靈兒,也不會落到一個被強盜劫走,生死不明的下場。

劉氏也盯著趙嬸的臉,好熟悉?像是什麼地方見過!

她認出了趙嬸來,“那個……你是興水村趙里正家的吧?”

“你……你認得我

?你是?”趙嬸皺著眉頭,奇怪得很。

劉氏擦了擦有些髒不拉幾的臉,露出一雙綠豆大的眼睛。

“是俺啊!俺們見過!我家男人的妹子陳雲,嫁給了沈家老大沈萬安呢……”

趙嬸驚訝了一瞬,思索了一下,瞬間想起來一個畫面來。

從前,陳家三口子經常像是土匪掃蕩一樣,去沈家大房大包小包地朝自個兒家裡拿東西。

想到這裡,趙嬸立馬沒了什麼好臉色。

她不客氣地問:“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趙嬸知道沈萬安和陳雲兩口子,都是被人打了幾悶棍,也放不出來半個屁的性子。

若是讓陳家三口,像是吸血蟲一樣纏上了沈家大房。

只怕這沈家大房剛剛好起來的日子,就全都毀了!

劉氏唉聲一聲,哭哭啼啼道:“俺們村裡的人死了,爹孃也死了!俺們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才逃荒到這裡!”

“俺們餓了好幾天了……要不是那個好心小姐救命的話,俺們早就死了!”

她裝得可憐,涕淚橫流,讓趙嬸十分心軟。

不過心軟歸心軟,趙嬸可沒有忘記秦悅的囑咐。

“你們既然來了,那明日就去我男人那兒領點事兒做!我們興水村,可不養閒人。”

“是是是!俺們肯定會做事的。”劉氏連連點頭。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應下來,才好繼續忽悠人。

“那……趙嬸子,您能不能告訴俺,俺們家小云還活著嗎?我家男人就這麼一個妹妹了……”

劉氏知道不好直接問,就開始拐彎抹角地賣慘。

“你家妹子沒事。”劉嬸被這哭聲吵得頭疼。

她也不客氣,索性說,“你幫我把這些東西收拾乾淨,我明天早上告訴你,你家妹子住在什麼地方。”

“不過,有一點,你們一家三口,不是咱們興水村的人!沒有咱們興水村的戶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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